薛凝能看到郭崇眼睛里的一根根血丝。

薛凝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以为她留在吕家,会很好。”

薛凝嗓音轻轻的,却好似说中了郭崇心里。

是,他以为娥娘会很好,至少比跟自己要好。

他说道:“不错,我以为她会好。可她跟吕彦未足一年,就这样死了,吕家有什么可喊冤的?”

吕家又有什么脸面值得委屈?

这个故事别的情节也许有夸张之嫌,但娥娘的死却是真实。

阿娥死于天佑七年,她给吕彦做妾一年还不到。

那天吕彦喝醉酒,不知因什么事生了气,回家时骂骂咧咧。下人夜里开门迟了些,就被吕彦赏了几个大耳刮子。

屋里婢子惊得不敢送热茶热汤,娥娘体恤,便亲身前去服侍。

吕彦将气撒在娥娘身上,将她踢在地上,又重重踹了两脚。

那几脚踹得很重,娥娘倒在地上起不来,吕彦却不理会。

到后半夜,吕彦才唤人进来,也不是心疼人,而是娥娘低低呼疼呻吟求救,让酒醒了些的吕彦觉得吵闹。

可旁人扶起娥娘时,女娘脸皮颜色都变了。

未及天明,娥娘就香消玉殒。

吕家匆匆使娥娘家人来殓葬,还特意补了些金银,卷了一包袱好衣衫,又将娥娘平素戴的首饰一并赏给家人。

毕竟这么年轻,确也很是可惜。

吕家也算是厚赏了。

可这些对于郭崇又算什么?

郭崇喃喃说道:“那日,那日我领回娥娘,窥见她领口有青紫瘀伤,于是便请了个稳婆来替她验身。”

稳婆本是接生,但因懂些医术,有时也会被官府请去替女眷验尸。因娥娘死因有异,郭崇也花些银钱,请了个稳婆来验看。

薛凝:“其实你本会些医术,名分上是娥娘义兄,本可自己验看。”

郭崇答:“不敢看。”

曾有一少年,爱慕一女子,因那女子貌若观音,从此少年不敢看观音。

凡验女尸,需心无邪,心怀坦诚。

郭崇却是不能。

既不忍看,又因仍心生爱眷,故不敢解开女尸衣衫,翻检女子裸尸。

薛凝轻轻说道:“想来你心里,对娥娘很敬重。”

郭崇沙哑答道:“是!”

他冷冷飞快说道:“那婆子一验,娥娘胸前一大片瘀伤,细细一摸,胸口都折断几根。是那畜生施虐,娥娘方才死的!”

郭崇说不下去。

薛凝知晓肺部一旦被利物刺破,便会迅速充血,与此同时呼吸每一口气皆会十分痛楚。以娥娘死因来说,可见娥娘死得十分痛楚,死前还受了一番折磨。

郭崇冷笑:“阿娥只是个婢子,纵然死了,官府对吕家也不会如何苛责。更何况吕家声势虽不如前,却也是有些关系。如若我不依不饶,大不了吕家使唤个仆人顶罪了事。更何况以主杀婢,至多徒刑,怎么也不会叛死罪。是不是,吕娘子?”

吕雪君微微一默,忍不住说道:“阿兄,他也并不是故意的。那日他喝醉了酒,所以才行事鲁莽。他也是爱惜娥娘,之后也很后悔。”

她解释得飞快:“他亦绝不是旁人口中丧心病狂,毫无人性之人。他为人爽快,谁若跟他投缘,他必十分仗义。下面人欺他年轻不懂事,常常哄他乱使钱。在家虽是犯浑,可也听得进去我与母亲劝说。”

吕雪君不免又泪如雨下,拼命分辨,竭力证明其兄并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毕竟这一年多闲言碎语听得太多,把吕家说得不堪之极。

“阿兄只是年纪太轻,不够老成,所以犯浑,还未能收敛性子,所以才一时糊涂。”

裴无忌则说道:“快三十了吧,也不算很小了。”

吕雪君微微一僵,被哽得说不出话来。

裴无忌虽然不礼貌,一张嘴却让人没办法回。

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