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眉眼嘴角的轮廓都和记忆里一样,又比记忆里多了些岁月的东西。他从没见过她熟睡中的样子,总好像缺了安全感,蜷缩着身子想要抱住什么,下意识碰到他的手就没有放开,本来拧着眉,因为安心了,也就慢慢舒展开,呼吸淡淡的,唇角抿成弯弯的弧线,睡沉的时候像个抱着娃娃的小女孩。
抱了很久,也许是太久了,直到手臂都酸了,孔谦还是没舍得放开,把被子拥得紧紧的,就着微弱的灯光守着她。除了这么陪伴着,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亲吻似乎都是亵渎的,只想多看看就好了。已经习惯了当她的叔叔,有礼有节的把持着的尺度,渴望亲近的情绪和理智错乱交织在一起,离开房间时,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汤熬好了,放在托盘里已经凉了些时候,错过了晚饭,没有感觉饿,孔谦蹲在壁炉边,拨了拨火苗,又有段燃木烧尽了,灰化成黑黑的碳磨,落在壁炉底。火光映在他脸上,表情不似刚出事时时刻紧绷着,眉头舒缓开来,可并不放松。其实留在医院里情绪稳定住了,但心里还是慌,开车离开了布鲁萨尔,一路上都感觉是在逃,本已经拿定的主意又不时在游移。到最后,带着她进了这老街里的老房子,看着她稳稳当当的躺在床上睡了,他才真的踏实下来。
回到床边,椅子上留了靠过的痕迹,刚刚盯着她睡,也许是太累了,撑着头在椅背上靠着竟然睡了一下,被壁炉里零星的噼啪声惊醒,以为是她醒了,俯身过去摸摸她的额头。一切都是温热的,露出被外的指尖也很暖,任他轻轻在掌心里揉了揉。
她睡得比他想的要久很多,眼睛有些酸疼,按了按额角,起身走到窗边。窗帘掀起了一个角,手插回口袋里,孔谦的面容衬在一片模糊的玻璃上,看不出他眼里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10-3
亦诗在梦里听到车站的钟声,由远而近,然后是一条模糊的路,像是大院里的那条一样。他来时,从黑色的小点变成挺拔的身影,他离开时,那影子很久都不会在她心里消失。他穿过什么样的衣服,几个扣子,在父亲书房里停留了多久,她都会坐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牢牢记住。
整整六年,昏昏沉沉的生活,也没有不好,也说不出好在哪里。每年去看一次妈妈,每年生日拿出长笛靠在窗边,总想起他来告别的那一天。怎么也没料到那是最后一次为他吹长笛,最后一次见他,之后就是整整六年的空白。她再等再盼,尹默的冷讽,睿轩的关切,都不是她想要的。
生活富贵贫贱并不一定不幸福,可想要的得不到却是一种日积月累的悲伤,坚持到出国上学,不是因为有见他的执著信念,也许早就坚持不住了。
睫毛不安的煽动,总是想从梦里醒过来,挣扎出一个笼子,看清他的脸,接近他身边,让他再抱抱,陪着她捡树叶,可又怕他身边那些人出现,把他夺走了,所以只好继续睡下去。
亦诗朦胧的睡睡醒醒,车站的钟声飘远了,大路也慢慢消失,周身只有温暖的感觉,手指碰到柔软的被褥,头后的靠枕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有安眠定神的作用。
眼睛渐渐接受了光,虽然很微弱,却始终不敢睁开,因为听到了轻轻的一声叹气,紧张的抓紧了身下的被单。
亦诗眼前的光有黑黑的影子,叹息之后,影子重重叠着。刚想睁开眼睛,却感觉一只手压到自己额头上,试探了几下,反复摩挲着额角一缕细细的碎发,觉得有些痒,但指角的纹路让人安心,闭着眼也感觉到是他在身边。
黑影又近了,体会到叹息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口渐渐清晰起来,怦怦的跳动。额边的手收回去,下一秒有温热的气息贴服过来,先是离了些距离,温暖的呼气吹拂在额头边,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触到肌肤上。亦诗从不敢奢求会和他离得这么近,能够感受他掌心里的温度,能听见他叹气,能轻轻的被他亲吻。所有的疲倦和伤感,因为这样的接触,突然不算什么。隐忍着眼角里蓄起来的水气,任他的嘴唇在额头轻轻的擦过。
肌肤相贴的感觉,比她想象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