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倒向地面,他模糊的脸颊重重摔入尘埃,耶律嫣然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高呼,拼尽全身力气推开压制着她的戎装侍卫,却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扑倒在地,以手做脚,一点点,困难却又执着地爬向阿史那的尸体……

那贵为契丹公主的人啊,那尊为回鹘大可敦的人;那永远将心高高飘于天际睥睨天下众生的人啊,那聪颖决断不输任何须眉的人……此番却甘心情愿匍匐于尘埃,只为接近自己心爱的人,只为了与此生唯一的真爱,生死永诀……

就连艾山,都已经不觉耸然动容……

对耶律嫣然的恨,对她的蔑视与不屑,这一瞬间,却不只不觉间都变成了无限的同情。

不过都是凡尘中普通的女子啊,不过都是想求得一点爱,却要这般处心积虑,却要这般求之不得,辗辗转转,兜兜绕绕,却终于错过了一直都守在身边的真爱,空辜负了深情一场……

谁说风光总在远处?

谁说,最美的总在险峰?

为什么不早早珍惜手中的拥有?

为什么,不垂下头,看看你的身边,试着读一读身边人的心?……

难道非要等必须错过,难道非要让一切蹉跎成千古的遗憾,才会省得,才知道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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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望着耶律嫣然终于爬到了阿史那的身边,轻轻地、小心地将阿史那的头抱入自己的怀中,用衣袖点点将他脸上的污迹擦去,谨慎得仿佛怕惊醒了他的美梦一般……艾山喟然一叹,“算了……耶律嫣然,既然他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过,他已经丢了性命,那么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吧。我希望你能够按照他说的,好好去照顾你该照顾的那个人,好好地过完他用命给你争得的余生……”

耶律嫣然缓缓仰首,窗外一抹银白的月光亮晃晃地投射到她的脸上。她望住艾山,苍白的笑,“艾山,你是说,你不想杀我了吗?我知道,即便他已经承认了所有的罪过,可是其实你依然可以杀我的啊……我容留男子在身边,我与他私通乱了宫闱……这些都是多好的理由啊,艾山,不但回鹘子民会唾弃我,就连我的契丹都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艾山,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正是你等了许久的吗?为什么,你却要收手?”

艾山仰天,摇了摇头,“杀你,的确一直是我的愿望。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要保护自己最爱的人……我知道,如果没有今天,你手里的那个孩子一定会成为你另外的一张王牌。有了那张王牌,你甚至早晚会有一天,能将秘色从我身边赶走……为了避免那一天的来临,为了保护我爱的人,所以我处心积虑,筹划了良久,等待这个时机来杀你……”

艾山湛蓝的眸子里,黑色的光芒连闪,“不过……我却低估了这个阿史那……我没想到,他对你的心与情,竟然会这般地深沉而执着。虽然,虽然他令我回鹘王室蒙羞,但是我却理解他那颗心。同为男人,同样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体谅他,甚至敬佩他!所以……我放过你,让你去完成他未了的心愿,让你去实现他殷殷嘱托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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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山言毕,又是一声长叹,转身带着众人向门外走去,想将这一室清幽留给耶律嫣然和阿史那,做生命最后的告别。

就在艾山的身影即将跨出门去之时,耶律嫣然忽然扬声,“艾山,你又错了!”

艾山略一停步,却未转身,只是微微侧脸,听着耶律嫣然的下文。

佛堂之中,光线幽暗,只有佛坛之上的一盏青灯,如豆灯光幽幽地照向那慈眉善目、微微而笑的神佛,窗外投来的银色月光静静辉映在耶律嫣然的脸上。

她苍白、脆弱而又悲伤,可是她却在笑,笑得如潋滟于月色之下的曼陀罗,笑得那般清澈而又透明,“艾山,你想要杀我的时候,我永远不会束手就擒;可是,当你不想杀我了的时候,我却偏不会听你的话,乖乖地去做你刚刚说过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