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容我之外,更也是出于对裴家与君侯大义的敬慕之心,这一点,无论到了何时,绝不会有半点更改。如今宇文纵发来大军攻我潞州,若在平时,纵然他气焰熏天,有君侯背倚,我又何惧之有!”

他微微叹了口气。

“不料事有不巧,河东北境如今也面临大战,君侯势必要将主力投在那里。我只恨自己势单力薄,非但不能助力令兄半分,如今还要叫他与少主为我分心,实在是惭愧万分。宇文纵又果然是狼戾不仁,凶残令人发指!他那日的来信,少主也曾阅过,当知他绝非恐吓,或真有屠城之念。”

“我是无妨,死守到底便是,大不了以身殉城。而今大乱之世,连孙荣那样的人物,最后都落得那般下场,何况我区区庸人一个,何以惜身?然而身为刺史,我又不忍连累治下百姓,叫他们因我也遭受大劫。”

“屠城消息已是传开,百姓人心惶惶,迁逃之数,日甚一日,他们都想进入河东,受你裴家庇护。”

“我既已与令兄言明共同进退,如今叫我背弃令兄,改投宇文獠贼,乃绝无可能之事。而北境安危更是第一,绝不能有失,相较之下,我区区一个潞州算得了什么。故我思量再三,想请少主尽快回去,君侯那里,比我这里更需少主襄助。除此,我也想请少主代我转告君侯,我另外有事相求。”

他踱来,停在裴世瑜的面前。

“大难临头,我虽是刺史,也不能强迫全部人都随我心意行事。那些要走的,念他们往日功劳,我放便是。效忠于我的敢死,则随我继续守城,掩护我儿带愿意跟从的子弟与军民尽快撤入石会关。他纵然帮不上大忙,应也不至于全无用处,往后便彻底并入河东,受君侯统领,听凭遣用,如此,既全我私心,君侯也不必过多分神在我这里,他只管以应对胡狄为先。”

“只是……”

他顿了一下,竟郑重下跪。

“我也知道,短时内安置潞州百姓,不是容易之事,这种非常时刻,许我儿带着军马投靠,更是冒险之举。我怕君侯为难,本也不敢随意开口,恰好借此机会,趁对面尚未攻来,厚着颜面将我所想告知少主,请少主代我尽快转问君侯,可接纳否?”

刺史说完,见裴家少主怔望着自己,半晌不曾发声,以为他是不信,急火攻心,正待起誓,这时,留意到帐外发出一阵不小的杂声,似是营里出了什么意外,引发将士骚动。

他正待出去察看,帐门已是被人一把撩起,只见儿子旋风般冲入,欣喜地大声喊道:“父亲!裴家君侯到了!”

刺史惊愕不已,醒神过来,从地上爬起,正要出去,见一人已是踏入大帐,向着自己大步走来。

竟真是靖北侯裴世瑛到了。

他的衣角沾尘,应是仆仆道途赶了急路而来的,然而,周身上下,不见半分鞍马劳神的倦怠模样,两道炯炯的目光,更是显得整个人神采奕奕。

仿佛只要他在,无论多大的难事,也必将迎刃而解。

大帐的外面,已来了许多闻讯的潞州将士,更多的人还在奔走相告,纷纷朝着这里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