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山闻言,终于略松下一口气,吩咐人今夜养足精神,明日全力开道,尽快抵达。

次日,晨光初现,天师择定东南巽位指挥开道。百年老藤应刀而断,开路的声响,惊起林间栖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在山谷间回荡。

至日影西斜,前方之人奔来禀告,说地势似有所改变。

天师登上一处高地,眺望片刻,指着乱林尽头的方向道:“我若没有看错,那里应当便是陵山了。”

众人精神大振,立刻朝着前方继续行去。

两座相对的陵丘轮廓,开始在暮霭中若隐若现。众人跟随天师往其中一座开道行去,草丛中,一名士兵突然踢到硬物,拨开乱草,眼前出现了一座坍塌的石碑,螭首碑额已是断裂。

昭德皇后的陵山,终于到了。

脚下,是一条抽满了荒草的宽阔神道,一座座石像生,半掩在及腰的荒草里,朝前延伸而去。

在神道的尽头之处,一座半坍的荒宫,出现在了视线里。残阳如血,周围万木森森,数以千计的昏鸦在残破的荒宫之上盘旋,嘶哑的鸣声在山谷中回荡。

裴世瑜负着背上的李霓裳,停在神道之上,凝神了片刻,将她小心地放下,靠坐在一尊石马畔,自己走到神道中央,朝着前方,郑重下拜。

众人皆是屏息而立。

他行过拜礼后,将她重新背负起来。

天师带着一行人,绕着陵山,继续寻找风水之位,在行至一处山隘口时,在腐叶的气息中,忽然涌来一缕清冽的芬芳。

众人加快脚步,循着异香前行,那香气越来越是浓烈,最后,当转过山隘,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平坦的一片幽谷中,大片的奇花如海一般绽放,仿佛会发光一般,在渐暗的谷地里,莹莹生辉。

百余年来,想来这些花朵,在这与世隔绝的谷地中,不知开了又谢了多少轮回,静静地守护着亡灵。

众人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住,纷纷停下脚步。

裴世瑜忍住激动之情,望向天师。

天师凝神观望片刻,喟叹:"造化之妙,竟至于此。也难怪胡经痴迷之中,至死不悔。"

他吩咐众人在附近寻合适地方落脚下来,次日亲自寻找,得到来自母株的花后,因李霓裳情况危急,便用先前带出的药具等物旧地炼药。

仿佛是做一场长长的梦。

睫毛轻颤,李霓裳睁开双眼。

结满蛛网的褪色藻井上,一缕月光透过缺了口的琉璃瓦隙斜斜洒落,映在她身前的斑驳的青色宫砖之上。

她定了片刻,恍惚间,她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她再次闭目,回忆着脑海中破碎的片段记忆,努力拼凑起来。

投水后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当再次回转意识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一张梦中少年的脸,耳边响起过他的声音。

她知道她在带着她奔走于道。每当她深感疲倦,想就此放弃,长睡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总是将她拉回,而当她想要睁开眼睛,好把梦中的脸看个清楚的时候,却又总是挥不开那种包围她的死亡的阴影。

她再次睁开眼睛,缓缓转过脸,目光凝定住了。

一道身影的轮廓,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斜坐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一座残门之畔,背靠门框,头微微歪向一侧,下颌抵在他抱在怀中的剑柄之上,影一动不动。

李霓裳凝望了片刻,坐起身,用大病初愈后发软的双腿撑住自己,踩着宫砖,朝那身影慢慢走去,停在他的身畔。

凌乱的发丝垂落在他饱满的额前,月光漏过梁架缺口,在他脸上描下明暗交错的光痕,勾勒他疲惫的一双眉眼。

他便如此睡了过去。

李霓裳凝望片刻,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张方才盖在自己身上的毯衾披在他的肩上,却见他猛地抬头,睁开了一双尚未退尽血丝的眼睛。

在剑鞘猝然撞击地面发出的脆响中,李霓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