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汾水之畔,空空荡荡,晚风拂着岸边的荒草,却并不见任何人影。
乡民们看不见人,困惑地望向瑟瑟。瑟瑟略一沉吟,道:“应是公主另外有事去了。今日罢了,我代你们将献食转呈给公主。你们先回,公主若有回复,我再叫人告诉你们。”
她命人记下村落之名,接着送人。众乡民纷纷道谢,欣喜而去。
李霓裳此时将自己极力缩成一团,藏在了水边的一块巨岩之后,暗望那些村民离去的背影,心跳得便如方做过贼一样。
乡民是因了她裴家少主夫人的身份,才来此献食跪拜。
她李霓裳算什么。何来资格,能去领受这些淳朴乡人发自肺腑的爱戴和敬拜?
第26章 “偏偏你的出身,决定了你不能有善心。”
一道波浪打来, 将水面上的浮尸打得聚在一起,挤压,推搡,交叠, 又随波浪翻来滚去, 仿佛一条条在沸水里受着煎煮的鱼。浮尸们的面目一律是模糊的, 李霓裳看不清楚, 她在梦里也费力凝神去辨。
忽然, 又一道大浪打来, 将一具离她最近的浮尸打得翻向了她, 披覆在面上的湿漉漉的头发掀开, 露出一张遭鱼噬得面目全非的少年的脸庞。
梦里的李霓裳发出一道惊怖的尖叫,刹那睁目,耳中仿佛还残留着几缕来自梦啸的余音。
她的心口剧烈地跳动, 后背和额前湿得仿佛才从方才的梦中爬出。她紧紧抱膝,坐在榻上, 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被人推开, 瑟瑟手执一盏烛火,迅速出现在了门外。
她冲到床榻前, 用带了几分不确定似的惊讶目光,看一眼李霓裳, 随即放下烛台, 取来一块罗帕, 为她擦拭冷汗。
“公主方才可是梦魇了?都梦见什么?”
瑟瑟试探地和李霓裳说话, 希冀能再次听到方才的声音。
几个被公主屋里所发的尖叫声惊醒的婢女也疾步奔来,齐齐停在门后, 投来诧异而期待的目光。
李霓裳闭了目,倦怠地转过身,面朝里躺了回去。
瑟瑟在床前默立了片刻,为她掖了掖被角,吹熄烛火,轻轻走了出去。
李霓裳于黑暗中睁眼,慢慢坐了起来。仿佛受着梦境所驱,无声无息地独自行出居所,来到了傍晚她曾到过的汾水河边。
夜风簌簌地吹动岸边荒草,草陂下面,河水漆黑一片,她低头盯望许久,慢慢地,脱下鞋,赤足一步一步地走下岸陂,将足趾浸入了河水。
河东初春原野的向阳地里,已是能见新发的嫩草芽尖,来自上游的河水,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冰冷寒意。
很快,梦中的浮尸们将会聚涌在这条河里,沿着初春河水自上游流下,鱼群一样,一片一片,经过她的脚前。
她慢慢地闭上眼,情不自禁,想象自己也变作了浮尸的情景。
蓦地,身后响起一道疾奔的靴履之声。一名男子从暗夜中现身来到她的身后,几乎强抱一般,将她从河畔的浅水里弄出。
不必抬头,便知是崔重晏。一路上,他都在暗中察看着她。
她已脱离出水,崔重晏却没有放下她,低头,投来阴沉而担忧的目光。
“公主是睡不着,来此吹风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瑟瑟奔来的步足与问话声也响在了耳畔。
她面带微笑,指示崔重晏放下人:“我来吧。我陪公主回去歇息。”
崔重晏却仍是未动,只臂上耷下的一片遭浸湿的裙裾不住地淌水,水滴濡湿了他的靴面。
瑟瑟唇边依旧含笑,目光却变得冰冷起来。
“崔右将军,当心风大,公主受寒!”
崔重晏动了一动,终于,缓缓放落李霓裳,令她双足触地。
瑟瑟已从岸上拾起绣鞋,蹲下为李霓裳穿好,接着扶挟她向里走去,走了几步,回头道:“既都一路无事过来了,劳烦崔右将军,最后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