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如遭雷击,揪着小太监衣领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晃了晃,差点瘫倒在地。
完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哪里还是他能鸡蛋里挑骨头的!
他本想找沈清霜的茬,结果却亲手把她的功劳送到了御前!
林嬷嬷站在门边阴影里,小太监说完时,脸上也全是难以置信。
一个才入宫几天的下堂妇,竟能在三天内理清那些积年的烂账,还能得陛下金口称赞?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林嬷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沈清霜垂眸,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微澜。她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微微屈膝一礼,姿态恭谨,“臣沈清霜,谢陛下谬赞。”
李公公失魂落魄地走了,背影佝偻,再不复来时趾高气扬。林嬷嬷也阴沉着脸,带着她的人悄然退去。
芳苓长长吁出一口气,快步走到沈清霜身边,低声道:“尚宫,陛下这一赞,虽解了眼前之围,可也把您彻底推到风口浪尖上了!皇后娘娘和林嬷嬷她们...”
“无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已入局,便无退路。”
她目光扫过桌上堆积如山的旧档,“眼下要紧的,是江南织造局的贡品。”
芳苓心头一凛:“金丝云锦?”
“嗯。”沈清霜颔首,“皇后生辰,此物必为首饰新衣主料。寸锦寸金,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林嬷嬷等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一队风尘仆仆的车马便停在了宫城西侧的广储司库门前。
沉重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卸下,箱盖开启的瞬间,即便是在清晨微凉的光线下,那折叠整齐的锦缎也流淌出令人赞叹的华光。
这正是江南织造局今岁新贡的金丝云锦。
广储司掌库太监孙德海早已带着几个小太监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容,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丝怠慢。
看到沈清霜带着芳苓和另外两名女史出现时,孙德海的笑容明显又假了几分。
“哟,沈尚宫亲自来啦?这点小事,打发个女史来看着入库不就成了?您这千金贵体,何必劳顿?”孙德海捏着嗓子,话里话外透着股阴阳怪气。
沈清霜恍若未闻,径直走到敞开的贡品箱前,
“孙公公说笑了,金丝云锦乃御/用重器,皇后娘娘千秋所需主料,清霜奉懿旨主理庆典,岂敢轻忽?”
“请公公依制,开启库门,点验交接。”
孙德海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讪讪地掏出钥匙,示意手下打开存放贵重贡品的库房。
“嘎吱”
库房内高大幽深,光线昏暗,靠墙立着一排排巨大的紫檀木柜架。
沈清霜的目光扫过库房内部。
“等等。”她忽然开口,抬手指向库房深处靠近东墙的一排高大柜架上方,“孙公公,那处梁柱与屋顶接缝处,水渍痕迹颇新,可是近日漏雨?”
孙德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强笑道:“沈尚宫好眼力!前几日确是下了场急雨,这库房年久,难免...难免有些渗漏,已报给内务府了,想是还没来得及修缮。不过尚宫放心,存放云锦的柜子离那儿远着呢,淋不着!”
沈清霜没说话,径直走向那排柜架。
她示意红绡搬来库房备用的梯子,不顾孙德海欲言又止的阻拦,亲自攀爬上去。
手指在积着薄尘的梁柱接缝处仔细摸了摸,又凑近嗅了嗅.
“水渍未干,霉气已生。这渗漏恐非一日。”
她居高临下,目光清冽地看向孙德海,“公公,此乃存放御/用贡品重地,如此隐患,岂能轻忽?即刻着人,以油毡暂时覆护漏水点,并催内务府速速派匠人修缮。若有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
孙德海被她看得心头一凛,额头渗出冷汗,连声应道:“是是是!奴才疏忽!奴才这就去办!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