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远则站在稍高的土坡上，望着远处已经栽好的一排排树苗，嘴角微微扬起那些纤细的树干在风里轻轻摇晃，像一群刚学会站立的孩童。

叶扶摇拍了拍手上的土，直起腰时，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缩成短短的一截。他眯眼望向天空，几缕云絮正懒洋洋地浮游，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给每个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花向阳不知何时溜到他身后，突然往他后颈弹了一滴水珠，凉得他一激灵。转身要追，却被脚下的土块绊了个趔趄，花向阳大笑着跑开，惊飞了田边啄食的麻雀。

春风掠过麦田，掀起一层层浅绿的波浪。萧曦晚和班上的几名女生挽着袖子，合力提来一桶水，水面晃荡着细碎的阳光，倒映出她们泛红的脸颊。水浇下去的一瞬，泥土发出轻微的“咕嘟”声，像是大地在悄悄吞咽。

萧曦晚蹲在刚挖好的树坑旁，指尖小心翼翼地抚平树苗根部的土壤，叶扶摇朝她的方向看去时，正巧见到阳光透过她耳边的碎发，在脸颊投下细碎的光斑。

突然，一阵急促的车轮滚动声从田埂上传来。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农正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发酵过的粪肥，深褐色的肥料在颠簸中微微颤动，散发出浓郁的土腥味。老农的草帽被风吹得歪斜，他腾出一只手去扶，却没注意到田垄边缘的碎石。

车轮猛地一歪！

车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整辆车失去平衡，猛地侧翻。黑褐色的粪肥从车斗里倾泻而出，像一道污浊的瀑布，直直朝着萧曦晚的方向泼洒而去。

背对着粪车的萧曦晚完全不知道危险，或者准确地说是“味道”即将降临。

就在肥料即将淋下的瞬间，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冲来，白色的校服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模糊的残影。叶扶摇张开双臂，像一堵墙般挡在她面前，粪肥“哗啦”一声砸在他的后背和肩膀上，黏稠的污物溅开，有几滴甚至飞溅到他的后颈，顺着衣领滑进去。

空气凝固了一瞬。

此时萧曦晚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正与叶扶摇四目相对。他的肩背绷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硬生生替她拦下了所有污秽。他的发梢沾了一点褐色的污渍，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浓烈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老农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粗糙的手掌在衣角上蹭了又蹭，满脸愧疚。周围的学生也纷纷围拢，有人递来纸巾，有人跑去打水。花向阳憋着笑，肩膀直抖，被裴清珣狠狠掐了一把才勉强忍住。

萧曦晚看到叶扶摇的眼中闪着莹亮的光，清澈得好像一汪泉水。他生的原本就十分好看，眼型更是优越。从他的眼眸中，萧曦晚看到了自己脸庞的倒影。

叶扶摇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校服，又低头望向萧曦晚，确认她身上干干净净，连鞋尖都没沾到一点污渍后，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萧曦晚的指尖轻轻颤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了过去。叶扶摇愣了一下，伸手接过。

“谢谢你，扶摇哥哥。”萧曦晚奶声奶气地道。

“没……没什么。”叶扶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萧曦晚是小姑娘爱干净，要真被浇了一身粪肥肯定要哭，他最害怕女孩子哭了。

“扶摇哥哥，你身上脏了，我帮你擦擦。”萧曦晚掏出纸巾，想要帮叶扶摇擦拭，叶扶摇却连忙后退几步：“别，别把你的手弄脏了。”

春风拂过田野，新栽的树苗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的山峦依旧笼罩在淡青色的雾气里，而此刻，阳光穿过云隙，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将这一瞬的狼狈与温柔，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第94章 慕容迎初见他

当晚，叶照眠回到家中时，正巧碰上了刚刚放学回家的叶扶摇，一股呛人的气息瞬间涌入叶照眠的鼻腔，让她险些呕了出来。

其实事发当时学校的老师们自然也帮叶扶摇做了一些清洁，让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是叶扶摇浑身上下已经被粪肥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