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瞬间升腾起来,杯壁温度迅速攀升,陆崇手里的水壶继续稳稳地倒着,水线平滑而直。

那水柱离贺繁的指节太近了只要稍有偏差,滚烫的热水就会泼在他手上。

穆言离得远,看不清水柱的细节,他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似乎有暗流涌动,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贺繁却一动不动,连手指都没有抖一下,像是完全不怕陆崇“失手”把开水倒在自己手上一样,唇角带着和刚才一样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陆崇不敢的。

只要他现在敢把热水倒出来一滴,他这么多天在穆言那里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形象就会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倒完水后,陆崇抬起头,眼神与贺繁在空中对上。

两人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贺繁笑盈盈地看着他:“有劳了,好香的茶叶。”

“上个世纪的白毫银针饼,拍卖会拍来的。”陆崇简单地介绍了两句,转过去给穆言也倒了一杯,“言言喝不习惯的话可以就喝几口,有点晚了,可能会睡不着觉。喜欢的话可以明天起来给你泡。”

再不被承认的私生子好歹也是谢家的人,贺繁再出身乡野再粗鄙,也不可能不认识白毫银针。

陆崇安静地坐回了穆言身边,拿起了一颗还没有来得及剥的山竹和一个小碟子,动作娴熟地用刀在山竹壳上轻轻划出圆弧,指腹一掰,厚重的紫黑外壳应声而裂,露出里面柔软洁白的果肉。

“你是言言的大学室友,他乡遇故知,好不容易碰到了,坐下来边喝茶边多聊一会儿吧。”他边剥山竹边不紧不慢地对贺繁说,剥好一个之后把白瓷小碟往穆言面前推了推,“这个山竹很新鲜,你之前不是说想吃点酸酸甜甜但是没那么酸的东西吗,尝尝这个,应该还可以。”

陆崇嘴上说着老友重逢应该多聊一会,却也没有像一个合格的主人那样体贴地把空间留给客人和朋友,而是堂而皇之地继续坐在客厅里,坦然地接受这贺繁仿佛写着“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快走没有人想看见你”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觉得不自知。

给穆言剥好三颗山竹之后,见穆言吃得慢碟子里还有好多,他又拿起第四颗山竹,这次削得更慢些,壳剥好后没有递出去,而是站起身往汤圆那边走去。

汤圆看见没见过的水果很新奇,这些天它和陆崇也渐渐熟了起来,这下它暂时忘记了和陆崇恩怨,兴奋地仰起了脑袋。

“你也想吃呀。”陆崇笑了笑,把果肉稳稳地挤到了汤圆的小碗里。

汤圆一口把几瓣果肉都吞下去了,吐着舌头兴奋地表示自己还要。

“小狗可以吃很多山竹吗?”穆言有点担心,“不要给汤圆剥了吧,它还小,最好什么都不好喂太多。”

陆崇已经在剥第五个了,闻言愣了愣,回忆了一下刚刚咨询宠物医生时他说的话,其实两个应该是不打紧的。

“嗯,言言说得也对。那还是少吃一点吧。”

贺繁垂着眼,杯中茶汤没喝几口,已经渐渐凉了,错过了最佳的口感。

“贺先生要吗,”陆崇对贺繁温和礼貌地笑了笑,“不过山竹味儿重,可能会影响白毫银针的口感。”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好心,怕影响贺繁品茶。

可是趁着穆言看向汤圆的间隙,他投过来的眼神里的轻蔑和敌意却是藏不住的。

贺繁在心里冷笑。这是在嘲讽他还不如狗呢,陆崇还真是会从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较劲。

靠这种阴招暗骂了他一回有什么用,能让穆言多看他一眼吗?

少爷就是少爷,骂人都这么文雅,这招要是使在商祁越身上没准还真有点杀伤力,可是他面对的是贺繁,那些瞧不起他的兄弟姐妹和谢承钧的那几房小老婆随口骂的,都比陆崇绞尽脑汁的这一句来得刺耳百倍。

一想到陆崇烧水的时候在厨房拼命听墙角听自己和穆言说了什么,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反击怎么报复自己,最后想出的方法居然只是动手给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