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他也瞧不清她眼底的神情。

只看见小姑娘睁开眼,满脸困倦和茫然。

“我是谁?”他再问。

顾怀宁很努力控制着情绪,但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将一切戳破。

沉默堆叠。

她终于缓缓开口吐出了两个字。

“殿下……”

殿下。

她嘴里的殿下,只有七皇子。

沈敛看着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郁色。

期待随后陡然碎裂,消散成他哪怕去拼命去争取又无法合成的灰烬。

他虽执着询问,却也从没想过真会在她口中听见他人的名字。

思绪百转千回。

难怪那日醉后,她会说他把她的信丢了,害她被人取笑。

因为那封信,确实是由七皇子在他这瞧了之后,故意泄露出去的。

她对他冷淡疏离。

也只有当他帮七皇子传达礼物时,她才堪堪露了笑颜。

几次男装被发现,她那般紧张,想来也是怕七皇子误会她。

那些被沈敛怀疑又否定过的往事,这会连成一串,全在嘲弄他那般自负。

像是笑话。

顾怀宁已经重新闭上了眼。

她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怕被对方看穿了心思。

她喝醉了。

明日起来会忘记一切。

下次见到他便可当作无事发生。

她不要打破眼下的平衡。

不想同沈敛变成假戏真做,再走回相同的老路。

她闭着眼,直到不知不觉睡着。

再醒来时,沈敛早已不知所踪。房间内一切如常,好像他从未来过。

可顾怀宁知道。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常氏来时,她正喝粥。

顾怀宁听母亲念叨了半天,才讨好哄道,“女儿已经无事了。”

喝醉酒顶多也就是睡一觉罢了。

“娘,我知道你们都很宠我,可是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脆弱。”

不止喝酒,在其他事情上,家人的保护也过于谨慎了。

“您看,昨日出门,只要我多穿些,便也不会有事。哪怕喝醉了,睡一觉醒来,我也就没事了呀。”

她眼神真挚中也带了点祈求,实在不想一直做个瓷娃娃。

常氏避开了视线,语气却坚定。“不一样,底子都是一点一点耗损的。”

顾怀宁摇了摇她的袖子,“那我可以耗损一点点之后,赶紧补回来的。”

常氏扯回了袖子。

她一贯疼爱女儿,但这方面,她如何都不会纵容。

“乖乖听话。”常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了身去,及时掩住了眼底的心疼之色。

她那般宝贝的女儿,在那么小的年纪受了那么重的伤。

每每回忆起来,她的心仍旧揪成一团。

连着几日,她都因伤势过重烧得迷迷糊糊,好几次命悬一线。

常氏只恨当时为何没紧紧牵住女儿,会大意认为没人敢在京城生乱。

若不是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女儿眼下也可同其他小姑娘一样,冬日里开开心心地玩,偶尔想饮酒便饮酒。

好在她都忘了。

大夫说,或许是当时的场景太令她害怕,也或许是后来救治时陆陆续续的昏迷,女儿遗忘了遇刺受伤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