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他坐在桌边，琴罗端上了点心茶水便退下了，留你们姐弟二人说话。

“每日念经抄书，很是枯燥。”

你听他这么说，没忍住笑，“你去长明寺已有三年，我还以为你受佛祖香火熏染，心中渐渐六根清净了。”

晏休也微微一笑，“清净是件难事。”

这么说着，你又不由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苛责他要清净呢？

“我听说，你带了个女子回宫？”你抬眼看向晏休，问他。

晏休神情平静，说：“是。我从长明寺回来，途径一被强盗占领的村庄，那女子被强盗逼迫引诱途经的旅人，我见她可怜，就出手救了她。”

“你可遇上了危险？受伤了么？”

“我在长明寺里也同武僧们学了功夫，一群强盗还不足为惧。”

你又多仔细瞧了他几遍，看他的确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晏休从怀里拿出一叠信放到你面前，“在长明寺时，有时想念姐姐，我便会给姐姐写信，只是寄到王宫里的信总要被查验，总是多有不便，我才没有寄出。”

你接过信，一张纸却从中掉了出来。你拾起这张纸，上面的墨迹鲜亮，应当是近两日才写的，上头写着一首诗，你几乎是立刻认出了这是唐那边的诗人写的，那里文人众多，诗文常常传到六诏。

你目光落在文尾那句“一寸相思一寸灰”上，又想到弟弟救的那个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将那纸放下。

“若是要救人，你将她带到王城里，为她寻一户人家或找一份生计便可，又何必带回宫里？”

你话说出来，又有些后悔。他心思这么明显，哪还用得着问？

晏休看着你，问：“姐姐在意此事么？”

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连忙说：“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我在长明寺时听闻姐姐即将嫁人的消息，也觉得十分突然，这才匆匆赶回王宫。”晏休缓缓说，“若不是因为姐姐，我恐怕也不会遇上她。”

“……那还当真是缘分了。”

晏休却没立刻接话，沉默地看着你很久，才问：“姐姐是心甘情愿嫁给迦桑的么？”

你喝了口茶，目光落在浅淡的茶水上，脑海中浮现一个高高在上、容貌秀丽的少年的模样。

“王命不可违，况且，蒙舍诏实力强大，我嫁给了迦桑，宫中也不再会有人欺负你我。”

“那姐姐并非真的喜欢迦桑王子，是么？”

“迦桑殿下俊朗过人，大权在握，我又听闻他并无侍妾宠姬，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我还能苛求什么呢？”

“可我也听闻迦桑性格暴戾，心狠手辣，人人都惧怕他，你当真要嫁这样的男人么？”

你看向他，“晏休，我没有得选，你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晏休凝视着你，“我的意思是，若是姐姐不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你愣了一秒，大脑缓缓转动，才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

这提议实在荒唐，荒唐到你一时间都不知道拿出哪一个理由来反驳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难道你要带着我，和你中意的那个女子一同逃跑吗？”

晏休听你这么说，眼里却忽然有了笑意，他握住你的手，温声说：“姐姐，我让你见见她吧，你会喜欢她的。”

你觉得你可能不会喜欢那个女人，但你不想拒绝晏休，还是同意了见她。

那女子被侍从领到你和晏休跟前。

她带着一层面纱，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露出的双眸盈盈如水，看向你的时候，仿佛有无限可怜。

你恍惚地想，这样的女人怕是最容易讨男人喜欢，也难怪晏休想将她带在身边。

你的思绪很快就不受控制地走远了，你忍不住想，他碰过她了么？他是想娶她，还是将她当作一个侍妾？

一股难言的酸涩在你心里蔓延开来。

晏休叫退了众人，又命人将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