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这渡口挂着的灯笼没有点上,只能接着月光看见渡口边停着一艘窄小的船,船上站着一个船夫。

晏休将你抱上了船,这船实在太窄,竟然只容得下你一个人。

“姐姐。”他捧住你的脸,喘着气对你说:“我叫你受苦了。”

你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血腥味,扣住他的肩膀往后看,竟然有两根箭矢插在了他的身上。

“你受伤了?!”

“没事。”他轻轻带过自己的伤,抽出船上一旁准备好的衣服裹在你身上,目光在你被撕开的领口停了片刻,随后再次看向你,沉声对你说:“事情太过混乱,我来不及与你解释,现在我找到了船夫先送你走,此处往下便会进入通往唐的河流,你先过去……”

你意识到晏休不会跟你一起走,立刻问:“那你呢?”

“河水湍急,现在能够渡河的船只能容下一个人,你先过去,我随后便来找你。”

你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说:“只有一艘船,你怎么去找我?你是不是骗我的?”

“不,我没有骗你。”他亲了亲你的额头。

外头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晏休神色一厉,声音快速地对你说:“别怕,你先走。”

说罢,他又将一把只有手掌那么长的银刀放在你怀里,深深看了你一眼,“拿好,等我来找你。”

他退出了船舱,船帘掀开的一瞬间,你看见远处有人正带兵向这里走来。为首的那人握着长剑,腰间挂着匕首,赫然是迦桑。

他已经看见了晏休,也看见了你,脸色极为沉冷。

你听见迦桑下令:“分两路,一路下河,一路守岸。”

“晏休!别去!”

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可晏休却跳下了船,随后对船夫下令:“快走!”

小船摇晃了一下,迅速地顺着河流往下走去。

你不敢往外看,只是紧紧攥着这把银刀。你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忍不住想到晏休身上的伤。

若是你当时想办法阻止晏休出逃,会不会才是对的?

一时间,你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浑身是伤的晏休,一会儿想到令你恐惧的迦桑,那么多兵围在岸口,他逃得过么?

外头再次传来箭矢的声音,有的甚至扎在了船身,带着倒钩的箭尖穿透船身,险些扎在你的身上。

船夫在外头对你大喊:“姑娘,坐稳喽!”

下一秒,船迅速掉头,向某一低陷处坠去,有一刻你以为自己要摔死在这河流凹陷之处,可很快这船稳稳落在了水面上。

追兵被甩开了,可船也进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船身剧烈摇晃着,几次擦过河中岩石,若是一次不小心,你与船夫便可能葬身于此。

你将身体蜷缩在这简陋的船身里,忽觉人的命运便若置身于这漂泊的小船里一般,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但凡处在这乱世中,便注定沉浮无定,危机四伏。

可你却没想过,竟会有一天与晏休如此分别。

自他开始去长明寺修行时,你们便只能一年见一次面,可这一次他不能与你同行,独自去面对未知的危险,使你头一次如此强烈地有了与他分别的感受,也头一次强烈地明白你是多么无法接受与晏休分离。

若是他当真死了,你一个人如何在这世上活着呢?

你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船不知行了多久,又回到了平稳的江面,天已经泛了鱼肚白。

外头的船夫或许是听见了你不时的抽泣声,他对你说:“姑娘,我们已经到了唐的地界。那位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如放宽心情。”

你闻言,对船夫道了谢,又问船夫:“他什么时候会到?”

船夫却说:“我不知。”

船中放了干粮和水,可你却吃不下也喝不下。你走出了船舱,坐在船另一头窄小的甲板上,看着茫茫的大河。

这河宽阔而平稳,据说中原都是这样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