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人已经踩着早潮,一溜烟没影了
“……君长唯你个挨千刀的老滑头。”
老天工骂骂咧咧地放下算盘。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到君长唯乱丢的酒坛子,顿时“咕隆咕隆咚!”地滚下礁石。
老天工从海里钻出来时,一线金光出现在东边天际。他抹了把脸,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眺望,金线向左右伸展,又由远及近地迅速铺来,将沧溟镀成一片鎏金赤云,海面波光粼粼,光芒万顷。
咚
咚咚
晨鼓从烛南城的方向传来,把仙人和凡人一起从夜梦中唤醒。
“日出了。”
仇薄灯披着黑罩衫,赤着双足坐在舟头,踢踏起碎金般的海水。
师巫洛坐在舟中,看晨光里他的发梢在金尘里飞舞。孤舟与天光一起,掠过粼粼灼灼的海面,留下一道灿烂的水痕。
仇薄灯冷不丁侧过身,一伸手,戳了戳师巫洛的脸颊,“不高兴?”
师巫洛抓住他的手指,不说话。
“游记不及格怪得了谁?”仇薄灯眉梢扬了扬,“本少爷又不是没给你机会,挂科就好好补考。装听不见也没用,别想逃课……说起来,你昨天扔那谁的时候,没把人扔死吧?”
师巫洛把他的手压下,没什么表情地探身,把他黑罩衫里面半散的衣襟扯好,把露出来的小半截锁骨遮得严严实实,又干脆利落地把黑罩衫领口也扯到最高,把带子结结实实地系好。
就差都打上死结。
“没死。”
听起来更像“今天就死”。
“溱楼有问题,明面上看都是一些没修为的普通人,但他们的眼睛很奇怪,”仇薄灯转回身,“在溱楼里,有个人视线无处不在……不知道为什么……”
他眺望海面。
烛南晨鼓已过二转,太阳在鼓点里越升越高,海面在鼓点里丹辉炳映,城界在鼓点里缓缓打开。
“我想杀了那个人。”
仇薄灯的瞳孔一片冰冷。
师巫洛起身,坐到他旁边,把绯刀横在膝上,说了个“好”字。
“不问什么就说好?”仇薄灯侧眸,“我杀人你放火?”
“嗯,”师巫洛顿了一下,“杀人放火都我来。”
有点犯规了啊。
仇薄灯慢悠悠地踢起一小片浪花,看着水珠在阳光中弧线下落。
一条银鱼追逐水珠飞出海面。
“《清洲志》说烛南居海,城民以渔为生,以海为田,以鼓为号。晨航时,海界一开渔舟尽数起锚出海,大号小号,灯调鼓调,急曲缓曲,千舟千歌万船万火。”仇薄灯展颜一笑,“走!我们去看渔舟出航。”
=第57章 百万渔舟百万灯=
“看, 海界。”
仇薄灯伸手按住师巫洛的肩膀,示意他让小舟停下。
远远的,水线上, 一排白石柱高耸出海, 柱高数十丈,上盘异兽, 口衔铁索。
沧水若火, 汤汤漾漾从柱底涌过, 以石柱为分界, 向外沧水莫测,随时有可能惊涛骇浪,向内沧水恬然, 无论何时都风平浪静, 仿佛威严沉默的父兄, 展开长长的有力双臂, 将千万舟船护在它的臂弯。
城界铁索朝开暮合,便是海上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咚、咚、咚。
晨鼓二转,兽松铁索。
“太阳出哎”
“海门开啰”
先是一人高歌,后是千百万人齐和:
“开啰!”
拔锚号重重叠叠,浩浩荡荡迎面而来,隐约可见光膀的伙计奋力扯索,朝霞将他们的脊背镀成铜色。水声与铁索沉降声响成哗啦一片, 号子声声转急,汉子们脊背猛然挣直,铁锚破海而出, 带起串串水花。
咚!
晨鼓三转, 城界轰然敞开。
百万乌篷拨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