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1 / 2)

陆净:……

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啊!

要是江湖人得知,他们眼中铁血手腕,破釜沉舟,兼济天下,开古往今来之慷慨伟业的左月生左大阁主,私底下竟然跟只傻鸟决斗三年三月,连一根鸟毛都没打下来,还没拉了无数泡鸟屎……

算了,怪不得说是“一世英名,干系于此”呢。

无怪乎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左月生不愧是仇大少爷不打不相识的损友,这种记小本本的做派,颇有几分相似。陆净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把仇大少爷那堆积如山的记仇本给一把火给烧了?

转念一想,仇大少爷的记性那么好,八百万字的《七衡通录》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千年万年,都能记得一字不差……真一把火烧了,也没什么用。

反要再加一条“罪状”。

“误交损友啊误交损友。”

陆净扼腕长叹。

只是脚步分明是轻快的。

是很多年前,芦花江边徘徊犹豫时,没有过的轻快。

………………………

很多年以前,芦花如雪,江水载月。

江边蹲着个瞎眼和尚,还有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白衣青年。

是重定天地后的第五百年。

不渡和尚发了宏愿,陆净药谷事务繁忙,大家这些年都很忙,只能每隔二十年在芦花江边聚上一聚,有时候是四五个人,有时候是一二个人,有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我不明白,”陆净搁下笔,看刚写好的纸张无火自焚,点点灰烬,落到江中。灰烬上的字迹,先是变得鲜明,后又很快黯淡下去,水一冲,就什么都没有了,“……和尚,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太乙也要眼睁睁地看,人间一点一点,如风沙摩崖一样,将小师祖,将神君渐渐淡忘。

东洲的灯霄年年复年年,一年比一年盛大。

文人墨客,洋洋洒洒,写下无数歌颂太乙镇中钧的诗篇,纸灯竹灯,从此被赋予了寄托哀思追悼,膜拜英魂的含义可谁知道,当初的太乙放飞纸灯,只是不想让小师祖在夜晚独登高台的时候,只能面对死寂漆黑的山影?

陆净真的不明白。

他可以高高兴兴地庆祝好友离开,去了幽冥,去了黄泉,却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任由人间将神君,将过往的一切一点一点遗忘。

就像一场不动声色的谋杀。

是的。

陆净觉得这就是一场谋杀。

一场属于笔墨纸砚的谋杀,一场属于史书春秋的谋杀。人们用一个新的语境替代一段旧的过去,用一个新的含义取代一段旧的回忆。久而久之,哪怕再有人提起“神君”“四极”,再有人说起“太一”“太乙”,熟悉的字词,说的也不是最初的人和事了。

这就是一场漫长的、声色不动的、连根拔起的谋杀。

偏偏,所有能与旧时代回响的人。

都在沉默。

陆净想做点什么,想写些什么,想让人间记住些什么,可一落笔,文章未成,书卷先焚,神君的一切,都成了不留于世的禁忌……陆净不知道,这到底是仇薄灯自己不愿意人间记住他,还是另一个人不愿让人间对他肆意评判。

“可被人记住,对他又有什么意义?”

不渡和尚问。

茫茫似雪的芦花在风中起伏,瞎了眼的不渡在月光中跌坐,眉目平和。

“陆十一,人们为什么会信神拜佛?”他轻声问。

陆净摇摇头。

“因为无能为力。”不渡和尚拈了一朵芦花,又放飞它,它在月下于江面漂泊,“十一,生于天地,渺若埃尘,无枝可依,无岸可泊。时势一星半点的变化,落到人们头顶,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此孤独。

“所以,人们求神拜佛,以此为寄托。”

不渡和尚俯身,从江水中拘起一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