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么?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单烽扯过铁链,向回廊柱上抛去
绯红灯笼摇曳,寝殿深处,素绡帐幔垂落,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叶霜绸立在帐外,以一支银钗调弄着安神香的残烬。隔了这些工夫,安神香与枕中的伯奇食梦术相交融,足以在识海中编织出一场好梦。
殿下会做什么样的梦?
绣了一半的玉簪花。天外而来的娑罗花。昔年长留会入梦么?
她对那座宫阙唯有朦胧而惆怅的印象,仿佛陷在醒不来的梦里,心中未免惴惴,偏偏就在这时,帐内竟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是乌发与被衾厮磨,更显辗转反侧。
床帷摇荡。
安梦枕被一把推落在帐外。一只手抵住床沿,指尖殊无血色,微微发抖,仿佛竭力推拒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殿下又在做噩梦?
“殿下?”叶霜绸急唤道,手上诀起,帐幔立时退却。
枕衾如水,绣线莹灿,未及照面,已被枕灭在满榻冰凉的黑发下。
谢泓衣颈项微侧,面容没在发间,连胸口都仅有微弱的起伏,那种死气沉沉的安宁静穆,仿佛白璧沉于寒水中,任何人都不敢惊扰。
可殿下怎么会无枕而卧?
叶霜绸心中刚动,身形便是一滞,双目顿失神采,片刻之后,竟从七窍中涌出一股浓稠的黑雾,灌满寝帐,更使谢泓衣的乌发无风而动。
一刹那过后,双目无神的女子微微一晃,将安梦枕一把拾起,极其轻柔地枕在谢泓衣脑后。
谢泓衣握住榻沿的手猛然收紧,却迟迟没能抬起。
唯有榻侧垂落的影子呼啸而起,向叶霜绸疾扑而去!
“嘘,”她双唇未动,黑雾中却传来男子低沉嘶哑的声音,“惊扰了殿下,我生拆了你。”
纤长五指没入谢泓衣发间,骨节狰狞,仿佛要冲破皮囊而出,却只轻轻扶正他面孔,按揉起颅顶的穴位来。霎时间乌发淌落,向来在谢泓衣眉目中厮杀的偏激睡去了,笼罩在他身上长达二十年的阴云也睡去了,慢慢露出本来面目。
飘风云霓,素日虹影,低眉照人处,无情亦是恶!
那只手一顿,在谢泓衣面上一隔,仿佛以此截断什么过于刺目的东西。
“小太子,你还是适合陷在泥淖里,”那个声音笑着道,却不掩其中越来越扭曲的亢奋意味,“我来……送你回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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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家,是一种美德
第八十八章 素衣浴火来
火又烧起来了。
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剧痛,照旧从一瞬间的茫然开始。
他轰然坠地。长达数月的恶战终于尘埃落定,长留宫和素衣天观根本就是一双绝尘的奔马,两代人拼尽全力挽此长辔,却连一丝一毫都没能改变,他整个少年时代所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只是看着它们拖拽着这一架名为故国的长车,纵身一跃撞碎在滚滚奔流的命运中。
肘上银钏碎裂时,他还能够像个疯子那样去痛恨。踉踉跄跄,摸爬滚打,在这片曾为长留而一夜茫茫的雪原上。
当一切力气褪尽,那只手洞穿他的丹田时,他甚至感到一丝解脱。
长留宫的太子,本就该死在这一夜,为什么还活着?
那是谢霓一生中唯一一次心存死志的时候,却没能如愿以偿。
丹田被洞穿后,对方暴烈的真火自伤口灌入,摧毁并重塑着每一寸经脉,强迫他容纳那场失控的大火。
他的风灵根几乎在一瞬间就死去了。
可与生俱来的素衣血脉,却依旧轻柔皎洁地萦绕着他,将一池真火锁在体内,渐渐抚平、梳理、回涌,渐渐化为被“他们”称为丹鼎的存在。却也仅仅如此,没有火灵根,只能被迫积蓄而不能驾驭,正是世上最残酷的一场双修。
他很快就知道体内的改变意味着什么了。
手的主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