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软弱的本能,和影子的眼泪一样来得毫无道理。

“别哭。”谢霓道,极度的压抑让他的喉咙仿佛生出了另一根竖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野兽么?”

床榻之上,一片狼藉,却又散乱铺陈着珠玉与绸缎。满目琳琅,香花美酒,拜那些人所赠,一斛明珠在他发间冷冷地流淌。

谢霓轻声道:“是狗。”

……

他如愿得到了炼影术所有的心诀。

那一天,在烈火焚身的剧痛中睁目,熔影一旦开始,再无回头可能。此身已在炼狱中,但炼狱火海无穷尽,那种足可令神魂尖啸的痛苦他一度已经令自己忘却,却再度清晰地浮现,一丝一毫地还原在身上。

和影子彼此交融……四肢百骸皆在翻涌的黑雾中融化,眼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白骨支离,连神魂都被活活搅碎,无穷无尽的血肉磨盘,看着自己被淹没在身体化作的血海肉泥里,由腐烂到消融,再慢慢蠕动着化成人形,仿佛经历数年之久

后来他才想起来,那应是三天三夜。

一直有人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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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抹

第九十章 残虹凌日何辞死

隔着窗,或许是窗。很远,一道模糊却颀长的影子。没有和那些人一样进来,只是看。

“天女?无心之美人,却比活人清净……你也要喝酒么?”

那个人自斟自饮,说着无聊的话。

说这地方宫舍辉煌,却是烂池泥沼。说众人乌烟瘴气,殊为可厌。说与其在宫内饮酒,不如在殿外观画。

熟悉到令人极端烦躁的声音,却偏偏牵扯着他的心神。

单烽!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偏要在此时此地出现?如果当初没有一念心慈放过单烽,或许眼前的一切根本不会发生,即便是死,也死在长留宫茫茫的大雪中,而不是像这样,受尽侮辱折磨。

谢霓白骨森森的胸口都在起伏,恨不能从灰烬中爬起来,把他也溺死在血海里。

杀了他们……杀了眼前一切挡路的人……连你也一起!

诅咒中带着强烈的不甘。哪怕他明知这是迁怒,是自己亲手选的路,可身为长留太子的谢霓已在禁术下腐烂殆尽,剧痛催生出的唯有恶鬼。哪里分青红皂白,哪里有是非对错,只想让旁人尝尽此刻加身的一切痛苦,掰开他们的喉咙灌下去,以尖叫涕泪来舔舐自己的伤。

单烽不再说话。他离开了。

宫室便无边无际地黑下去。唯有血肉融化的滋滋声,如无数从腐骨中钻出的蛆虫那样啃食着他。

也正是在这片黑暗中,谢霓才发现自己的恨也不够纯粹。

他还会感到恐惧。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或许是剧痛让他麻木,变成死水一潭,即便拼命抓着地面,也很快像泥一样瓦解,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凝聚的力量?

第一百次试着爬起,第一百零一次颓然溃散。

没有手足,没有躯干,没有影子……只有极度寒冷的黑暗,他如今到底是人是鬼?

难道就这么失败了?

修习炼影这样的禁术,根本就是行走在深渊之上,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可不该是现在,在这一线天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故国明月已如梦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还想……回家!

血泊中的五指,微弱地弹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手。

像是猩红浑浊的影子,又像是尚未融化的蜡骨。

仅仅是扣在地面上,就渗出无数黑红的血。

让我……化身血泥,再从……尸海中而来!

单烽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弦声之中。

不是琴弦,而是弓。

铮然一响,虎咆龙吟夜渊中。

单烽本来也不会弹琴,那只是是张弓时杀气震荡出的余音。按箭不发,任由它发出满弦时暴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