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时候画室打更的是一个姓李的大爷,每天晚上十点左右,他都会扯着嗓子在画室的走廊嚷嚷,“走了走了,要上锁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许多年后这声音还在令超的梦里响起过。
废寝忘食地穷追猛赶,半个月后,令超终于收获了老师的第一次表扬。虽然那表扬现在看来鼓励的成分更多,但对于彼时的孟令超来说,简直如获至宝。说来惭愧,活到二十岁的年纪,孟令超才体会到被肯定的喜悦和成就感。从那之后,为了持续获得这种满足感,他更加用功了。
那段时间,他了解到了艺考生的真实生活。和他同住一个宿舍的考生,年纪大都比他大,一部分人艺考经历丰富,其中一个叫孙铭的,一心要考浙江美院(后来的中国美院),已经失败了四次,这是他在鲁美画班待的第五个年头。和令超他们聊起这段经历,他自我解嘲地苦笑着说,“第一年和我一起考的那些人都毕业了,我这边连浙美的门还没跨进去呢。 ”
令超想问他如果这次再考不上还会不会继续从头再来,可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这段时间在画班过的日子,让他觉得,每一个为了理想而全力以赴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们真的都曾努力过。自己不该问,不该那么残忍。何况,自己比孙铭差远了,哪有资格去窥探人家的心理。
也是在那段时间,他看到了过去安逸生活之外的人生百态。画画这件事在过去的令超看来,很简单,就是一支笔、一张纸就能完成的事儿。可真的投身其中,他发现,画画真的是个烧钱的艺术,随着学的内容增多,画笔、画纸、颜料,哪一样都需要花钱,只要你很努力,这些东西就消耗得很快。班上有些同学为了省下钱买颜料,一天只吃一顿饭。
和这些人相比,令超算是幸运的,父母定期给他寄生活费,数目不算小,哥哥姐姐也时不时会给他寄来一些钱,美其名曰“改善生活”。他不用从牙缝中省钱学画,但面对着来自家人的这份支持,令超却觉出了压力和责任感,那是过去二十年都不曾有过的东西。
在给家人写的信中,令超讲着自己在画班的见闻,说着那些失败多次依然不悔的同学,说着那些省吃俭用只为坚持到底的同窗,他让父母放心,自己一定混出个人样再回去。人长大真的是瞬间的事,孟家的人谁都没有想过,小时候那个随时随地撒泼打滚的“毛驴子”,有一天会独自在外为了理想而打拼。虽然有些道理迟到了许多年他才懂,但懂了总是好的。
喜兰很心疼儿子,隔三差五会寄去一些容易保存的吃的,并在信中告诉令超不要太省,只要他好好学,家里砸锅卖铁也会供他。
也许真的是有天赋吧,在初级班学了两个月后,令超仿佛开了窍一般,画技突飞猛进,在老师的建议下升到了中级班,作品还被老师当做范例进行讲解。
当那些绘画工具不再陌生,当那些专业术语不再如咒语一般难懂,令超的画班生涯接近了尾声,所有的学生都要开始迎接艺考了。第一项工作就是报考,令超他们需要搜集各个美术院校的招生简章。主要是以写信的方式,给心仪的学校写申请信,向校方索要招生简章。随申请信一同寄去的还有自己专业作品的照片,素描或是色彩。只有校方觉得你画作尚可,审核通过才会给你发招生简章。而且,寄信的时候,还要附带一个贴足了邮票的信封,对方才不会免费给你邮寄招生简章。
那段时间,令超和画班的学生们都在忙着这些事,大家一起搜罗着小道消息,根据以往的招生情况猜测着每个学校今年的录取比例。同时挑选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拍照、洗照片、写申请信,寄送。一阵忙碌之后,就是忐忑不安的等待。
除鲁美之外,令超还申请了浙江美院和中央工艺,幸运的是,他都收到了回函。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考自己最熟悉的鲁美,毕竟在这里待这么久,已经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