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天的印象里,齐叔叔一家很少聚齐,每次去他家找齐永,不是齐叔叔不在,就是齐永妈妈许阿姨不在。为了感谢邱天家总收留齐永吃饭,许阿姨还给她们家送过话剧团的票,邱天也跟着去看过,虽然看不懂台上的人演的是什么,但邱天却觉得,许阿姨真的是个大美人,齐永哥哥跟他妈妈一样好看。
邱天十岁那年,对门隔三差五传来争吵的声音,后来那争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齐永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默。上三年级的邱天只知道那争吵来自于齐叔叔和许阿姨,却不知道争吵因何而起。她问齐永发生了什么,齐永也总是苦笑一下,什么也不说。再后来,争吵声不再响起,齐永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回来。有一天,哥哥邱宇神秘兮兮地对邱天说,“你知道吗,齐永他爸他妈离婚了!”
离婚?!在邱天的认知中,父母离婚的孩子和孤儿差不多,很惨很惨,她班上的一个同学爸妈就离婚了,谁也不要他,他和奶奶住在一起,交学杂费都费劲,老师还组织班上同学给他捐款呢。齐叔叔和许阿姨离婚了?那齐永哥哥以后岂不是也会很惨?他也会无家可归吗?邱天向妈妈求证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妈妈告诉她,“你还小,大人的事儿你不懂,也不要去问你齐永哥哥。”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恰恰侧面印证了哥哥的话。邱天不再追问,沉默了半天,对妈妈说,“妈妈,如果有一天齐叔叔和许阿姨不要齐永哥哥了,能让他来咱家住吗?”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齐永没有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他跟了妈妈,却搬离了家属区,听爸爸说,是去在外省的齐永的姥姥家。搬走的前一天,齐永来跟邱天告别,并送了一个白雪公主存钱罐给她留作纪念。邱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问他,为什么要搬走,是不是齐叔叔撵他们走,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他。齐永安慰了半天,也无法止住她的哭泣,只好承诺,“你每天往这个罐子里放一个一毛钱硬币,等有一天,你攒到了一百块钱,我就回来了。”
齐永走后,邱天把攒硬币当成每天的头等大事去做,一天也不间断。对门的齐叔叔在齐永母子搬走不久之后,就领回了一个陌生的阿姨。哥哥又神秘兮兮地告诉邱天,“那女的是齐永的后妈,齐叔叔就是为了这女的跟许阿姨离婚的。”
邱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腾起一股火气,冲着哥哥大声嚷嚷,“许阿姨还没死呢,什么后妈,我看你像后妈!”在邱天眼中,对门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虽然看上去年轻一些,却远远没有许阿姨漂亮。她不理解,为什么齐叔叔会为了她赶走许阿姨,也赶走了齐永哥哥,齐永哥哥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为了一个妖精,连儿子都可以不要吗?
后来,一百块钱攒够了,邱天小学也快毕业了,却始终没有再见到齐永。 再后来,邱天一家也要搬到省委大院了。搬家那天,邱天没有带走那个存钱罐,她把它装进盒子里,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她想着,把存钱罐留在老地方,没准齐永哥哥有一天就会回到老地方。
时间过得飞快,邱天在新家度过了三年初中,考上了省一中。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遇到的人越来越多,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齐永心心念念,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儿时的这位伙伴,尤其是偶尔随母亲回老屋取旧物,看见窗台上的那个盒子,不打开却还是会格外思念齐永,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高二下学期开学没多久,邱天听同学聊起学校来了几位实习老师。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实习老师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邱天并没有放在心上。
三月中旬的那个早自习,正埋头认真背单词的邱天没有注意到班主任刘老师带着两位年轻人走进了教室,直到教室里的骚动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才疑惑地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当目光落到教室前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闪电击中了。
六七年没见了,邱天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讲台上。刘老师身边那个身着白毛衣、牛仔裤的年轻人就是她不再日思夜想,却始终难以忘记的齐永哥哥。眼前的齐永比她记忆中高出许多,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