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深想,怕自己想多、想偏。今天让他们几个一说,他的心又有些乱,以至于回到修复室看见那父女俩竟有些心虚。
“小孟老师,你看这个地方锉完了怎么还是毛毛的?”陈知非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陈耀祖“嘿”地笑出了声,拍了拍令超的肩膀,令超脸一红,剜了他一眼,嘴里应承着,“等一下,我看看。”他起身往陈知非那边走,经过窗户的时候瞟了一眼窗外,开春了,枝杈上又开始往外冒嫩芽了,一眼瞧过去,那片嫩嫩的黄绿色也是毛毛的,茸茸的,就像此时此刻他的心情。
似乎一夜之间,万事万物都毛躁起来,看来,春天真的到了……
造化难料
对于陈继源先生来说,他很满意修复室里的这番景象,或者说,他很满意自己有意创造的这番景象。
在当初培训这批新入职人员时,陈先生就对那个叫孟令超的年轻人十分满意。小伙子油画功底不错,一表人才,性格温和,举止文雅,话不多,但心中有数,眼里有活,坐在那一群年轻人中虽不跳脱,却又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老先生大半辈子阅画无数,阅人也无数,他愿意把孟令超身上带着的那些特质称为气质或者一种气度。所以后来选徒弟的时候,即使孟令超不是修复专业科班出身,陈先生仍然第一个选择了他。后来几年的相处,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这孩子似乎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能沉得下心,这在日渐浮躁的时代中实属难得。
一开始,陈先生只以师徒之情待令超,并没有想过其他事情。是陈夫人先动的心思,她早就听丈夫说过有个不错的徒弟,后来令超来家拜访几次,她也看上了这个小伙子,不过,是以丈夫娘的眼光。她侧面了解了令超的感情状况和家庭条件后,比较满意,才把自己的想法向丈夫和盘托出。陈先生先是惊,后是叹,最后是喜。惊的是夫人竟打起了这主意,叹的是不愧是夫人,有眼光,喜的是,令超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这要是成了,知非那个没有笼头的疯马就能收收心了。
是的,他将自己的小女儿看作是一匹疯马。知非从小就很有个性,陈先生油画出身,后致力于修复事业,夫人国画出身,擅花鸟,兼任美院国画系教授。他们的两个儿子虽后来从事的职业都和艺术关系不大,但也是从小在父母的熏陶和指导下认真学过几年画的,只有陈知非,父母越是让学什么越是不学,哥哥们安安静静在画桌前临摹的时候,她吵着要学武术,只因为隔壁人家有个叔叔会几招,天天早上都要打上一套拳。陈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觉得一个小丫头天天舞枪弄棒的像什么样子,陈先生宠女儿,跟妻子说,“画画这事情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她要是不喜欢就悟不出个道道儿,画不出个名堂,学武术也挺好,强身健体,防身自卫。”
就这样五岁的陈知非跟着隔壁叔叔学了一年多的武术,后来人家搬家了,她便天天自己在家比划,看得全家人哭笑不得。上小学后,儿童节汇演,她看高年级的小姐姐们跳舞挺好看,又吵着学舞蹈,后来又学过笛子、电子琴,就是不学画画。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本来说好爸妈要带自己出去玩儿,可偏偏父亲单位收了一件极难修复的名画,每天早出晚归忙的焦头烂额,有时候晚了直接就在员工宿舍对付一宿。知非和母亲一起去给父亲以及修复组的叔叔阿姨们送过几次饭菜和水果。第一次去的时候,陈知非看到大桌子上摆着一块黑黢黢的东西,父亲和胡叔叔正对着那东西探讨着什么,十来岁的陈知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一屋子人要因为这块破烂饭也不吃,家也不回,自己心心念念的旅行也泡汤了。后来每去一次那块东西似乎都有点不一样,但依旧破破烂烂,看不出个所以然。
再后来,初一上学期期末,有一天父亲和胡叔叔一起回的家,俩人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聊到很晚,母亲也是喜气洋洋的,还给他们做了几样好菜。父亲告诉她,“那幅画终于完工了!想不想去看看?”于是考完期末试的那个周三上午,知非跟父亲一起去了单位,当她看到墙上那幅画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