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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几乎控制不住地回忆,那年的雪下得铺天盖地,他听见谁稚嫩又残忍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好冷啊,彻骨的冷,邯城的冬天太冷了……
他从来都不喜欢北方,他从来都不喜欢雪。
那些嘈杂的思绪陪他无数次地夜尽到天明,在每个凌晨时分随着噩梦惊醒,他的梦杂乱无章,血腥至极。
周时允能感受到自己仿佛正被这些事物肢解,凌迟,这些事物得不到宣泄,以至于他晚上有多痛苦,白天的时候就多不待见岳承泽,从来都拒绝沟通,他的心脏被自己树立起坚硬的牡蛎外壳。
都是假的。
在邯城待了仅仅一两年,他的理智就要走向尽头了,虽然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仿佛没有爱浇灌的枯苗,谁都知道,黑死的枝叶只有化作尘泥的宿命。
他常常在书桌前呆坐好长时间,走神,用目光盯着手腕,仿佛有刀尖在那比划。
周时允不喜欢纸笔,没有记录的爱好,他怕自己的笔尖一垂落在纸面上,就会滴淌出黑色的毒液。
……
星云密布,孤月如弦。
在那个晚宴上,他看着岳迟锦那拙劣的伎俩,被自己激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不觉中,一个没有预案的计划就这么诞生在他的脑子里了。
人很多情况下都是冲动犯罪的生物,周时允之前觉得报道上的那些人很蠢,做事情不顾后果,总想不到被逮捕之后怎么办,不提前想怎么规避,而是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
但当那杯红酒从他的杯子里泼出去的一瞬间,周时允想,冲动犯罪真是太好玩了。
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预演,想过一百种怎么让岳迟锦在自己的眼前蒸发的方法,挑哪一种都很有趣,甚至想通过这个方法脱身,邯城实在是太无趣了,他想念江都的晚秋。
他想见血。
事实上,他后来确实也看见了江都的晚秋,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枫红依旧摇曳,湖光也潋滟间,倒映出一方焰池。
……
这天,陈冼铅上门给老板送个文件,那时候是晚上八点,他家陛下工作的时候倒没有那么色令智昏,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接下来可以轻松点,于是陈助理打算工作完去哪放松放松。
这厢刚走出别墅的大门,松了松领带透口气儿,旁边那吓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就幽幽传来了。
“陈助理工作很累吗?”
转眼就看见周时允正平静地望着他,陈冼铅简直要脑门冒汗,明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但有种莫名危险的直觉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也,也没有……哈哈,周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他眼皮狂跳,以为是小情人吃醋,或者是找他打听老板以前的风流债,心想阎王老爷,要不你干脆点直接在生死簿上添一笔得了。
“没什么事,”周时允适时地开口,有些好笑地看向对方,好像知道他很怕自己似的,“就是找陈助理帮个忙。”
“什么忙?”
“借几个人。”
“……”陈冼铅沉默半晌,心知不可能问他借几个普通雇员,这答应是死,不答应也是死,早死晚死不如现在死,又想二子那傻子不知道靠不靠得住,老板那边又该怎么说。
“怎么了,不方便?”
“没,哈哈,就,就是……”
“岳承泽不知道。”
“……”
好,不愧是您。
“而且……”他说话间那粉嫩的唇瓣就像是能带动香气似的,漂亮得过了分,话意也很是通情达理,“你也不想让他知道,不是么?”
但是老板哪有说瞒就瞒的啊?
陈冼铅简直要抓狂了,他心里比划了半天,心想这到底怎么办,周时允这简直是在玩他的命,不答应可能会被周少爷弄死,答应就是被老板弄死。
周时允被他这反应逗笑了,半晌后蛊惑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