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半寸,银盘儿脸……那孩子很漂亮、很精神。”又转过乌黑眸子看向她,道:“娘见过的。”
莫氏迟疑道:“你、你说那个卖春的宝瑟儿?”不禁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那起狐媚子!”
“是他,”连天横点点头,翻身下床,套上黑靴,扯下外袍,不等穿上,便大踏步要出门,口里念:“宝儿……”
“我儿!”莫氏在身后追,大喊:“你发的甚么疯?好歹吃口热饭再走!”
连天横一阵风出了东厢门,冲到天井,正撞到许抟云从垂花门进来,那厢脸色也黑沉着,喊道:“你做甚么去!”
连天横神色如常,问:“宝儿回去了么?”
许抟云讶然:“回哪儿去?”
“自然是回花里馆。”
许抟云道:“你躺了一夜,陶家越烧越旺,别说凡人之躯,就是真金,也烧成炭了!”说着展开手掌,指缝中绕着红线,线上系一枚翡翠扳指,丢给他,道:“那日他不敢当面还你,教我说是路上拣的。姚迢说了,要你节哀顺变,我看你好得很!”
连天横拿了扳指,怔愣了一下,反问道:“节哀?节甚么哀?送给他的,就是他的,无端端还回来作甚么我找他去。”
“唉!”许抟云以为连天横听到死讯,不过唏嘘两句,谁知他信也不信。这下拦不住他,当即有些不耐烦,跺着脚道:“你找!尽管翻了山去找!”
这时莫氏也握着帕子跟上来,远远地听见许抟云说着甚么“人死不能复生”,不禁心里一紧,急忙问道:“谁死了,谁死了?”
许抟云正要开口,连天横却暴躁打断道:“没人死了!好好的!”
说着去马厩牵了马,许抟云心道完蛋,忙道:“叔母,万不可放他出去!”
莫氏看许抟云脸色慌乱,虽不知就里,心里也有三分焦急,唤了连管事来,吩咐道:“老连,快去把大门锁了,不许少爷出门!”又问许抟云:“云官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抟云为难道:“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连天横牵着马,见大门紧闭,被一把大锁栓住,便拉着缰绳走到墙下,飞身上马,踩着马背翻上墙头,顾不得身后莫氏高声惊呼,从丈把高的墙上一跃而下,掉进瑞香花圃里,打了个滚,只是浑身是伤,磕到新修剪的尖锐花枝,又刺出湿湿热热的血来,淡紫色花团边染上几抹檀红,所幸穿一袭黑衣,看不出血色。
连天横扶住手臂,支撑着站起来,眼前正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捱了几步,勾栏子外停着几匹骏马,连天横顺手牵了匹霜白的,翻身跨坐,驾着马,马鞭一抽,口中长喝:“驾!”从杂耍的和卖糖人的缝隙中穿过去,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惊呼声中冲出巷道,匹头里春风如刀,刀刀割面。
“我的马!我的马!”马主人拍着大腿,气急败坏,骑上另一匹马,在后面奋起直追。
拐弯、加鞭,一匹霜白骏马鬃毛飞扬,潮鸣电掣般带起一阵狂风,商铺前挂着的彩幡倏然斜飘,书摊边的人手中书页哗啦啦地吹起,马蹄笃笃,一时街上的行人、商贩都仰头看去。
后面的人驾一匹黧黑马,狂追不止,口中怒斥道:“偷马的贼!”
连天横一头大汗被风吹冷,不禁呛了两口冷风,沙哑道:“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