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宝瑟儿又嘟哝道:“虽然很好,但其实我不爱那些花花绿绿的,那是穿给别人看的,他压根不懂!”
宝瑟儿对于穿衣打扮,很有一番见地,他说:“若是浑身穿得素,便要配条颜色鲜亮些的腰衿,或是绣花的额带勒子,才有一点抢眼的地方。若是穿得花了,也不能一身都是花呀,要搭件清淡的里衣,最好是青白两色的,露出窄边儿,再披层薄纱,层层叠叠,朦朦胧胧,虚虚实实的,才叫好看呢。”
连天横听了,唔地一声,很以为然,选中一条五彩的绦子,半跪下来给他系上,教他坐在春凳上,套上袜子鞋子,使一把和合莲瓣的玉梳,为他拢起鬓发,在脑后束成一股,浅蜜黄的额带齐着两鬓,严丝合缝地贴着,腮边随意匀了些胭脂,对着大菱花镜一瞧,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两边的婢女皆看呆了,这个小跛子打扮出来,颇有些颜色哩!只是那块红疤破了相,左看右看,总也不够美了。
连天横也看出来了,却很喜欢,盯着镜子里的人,调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
宝瑟儿听见人夸,也乐滋滋的,仰着脸庞,笑颜明媚:“打扮好了,就这么见爷去!”
连天横本来很高兴,一听这话,脸色便晦暗下来,道:“若是见了面,你不认得他了,该当何处?”
宝瑟儿不解地问:“难道爷变了模样么?”
连天横不想多言,便点了点头,对他说:“不要急,你先和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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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见了大个子,宝瑟儿的脚便很少沾地了,总是被他抱着,好像对待襁褓里的婴孩似的,当着别人的面也这么抱着,宝瑟儿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人抱,脸埋得低低的,大个子却很坦然的样子,所幸他现在瘦得只有一丁点骨头,不然抱起来也有些份量呢。
跨过一座朱门楼,宝瑟儿见到上面挂着一块漆金匾额,写着四个字,虽然不认字,过了山门,见到大雄宝殿前的香烟飘起来,却也猜到这是一座寺庙。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担忧:爷该不会是出家当和尚了罢?
连天横抱着他走过重重回廊,走到后院,果不其然坐着一个老和尚,一如往常,在那里劈柴。
连天横放下怀里的人,一行礼:“见过法师。”
宝瑟儿也有样学样的,合掌道:“见过法师!”
说完忽然一愣,想起早上大个子说的话,心道:这该不会就是爷……爷变成这副模样!
沉默了良久,宝瑟儿感到有人拉他的胳膊,一抬头,原来是大个子,不耐烦地对他说:“还愣着作甚么?进来。”
宝瑟儿张着嘴,不曾想好,如何面对这个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的爷,也不知他遭遇了何等变故,竟然对俗世心灰意冷,决心了却尘缘,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还俗,若是还俗了,还肯不肯理睬自己?
正想着,下摆便被大个子掀上去,脱了鞋袜,露出小腿给爷现在该叫作大师给大师看。
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和眉毛,宝瑟儿越想越不敢置信,周遭一切声音都塞不进耳朵里,低着头,直勾勾地望着他,几乎说不出半个字。
大师验过伤,对连天横道:“你留下来,教他先出去。”
连天横便知道大师是要说些指点的话了,叫小福子来,嘱咐几句,千万看好宝瑟公子,小福子这才领了宝瑟儿出门。
禅房门一关,宝瑟儿被隔绝在外,心有戚戚焉,也不要小福子来扶,自己酿酿跄跄地找个树荫,夹着尾巴躲起来了。
小福子正尿急,见他很安分老实,便道:“宝瑟公子,你就在这里,不要妄动,小的去去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