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荧跟随着崔明昱,沿着朱雀大街,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血色晚霞,将崔明昱修长挺拔的身影拉扯得更长、更宽,她每一步都走在他的影子里,心里踏实许多。

保家卫国的将军,保护她一下,不过分吧?她也是他的百姓对吧?

不知不觉,暮色悄悄笼下。

崔明昱在最后一点红霞落日之前,将她送到了元府门口。

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命人进去通传。

不多时,元无定急急忙忙奔出来,他一眼望见崔明昱,忙不迭地迎上来行礼。

崔明昱端住元无定的手,阻道:“晚辈怎堪元侍郎大礼。”

元无定汗颜:“小女一时贪玩,有劳崔少卿亲自护送,日后元某定严加管教。”

“是晚辈冒昧叨扰,万望元侍郎见涵。”

二人迎来奉往,言笑晏晏,竟不想崔明昱不苟言笑时,冷冷的像一杆枪,而待人接物的礼数分寸,却十分得当。

言语之间,不失刑狱官之威严,不失高门望族之弘雅,亦不失为人晚辈之谦逊。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正如此刻秋日傍晚的微风,轻轻地,不多不少,令人舒畅。

元幼荧发觉,自己一直自诩聪慧过人,却根本参不透崔明昱。

崔明昱离开后,元无定转身就失去笑容:“你一个姑娘家,出门也不同家里说一声!”

今下元无定破天荒对元幼荧说了许多话,但全都是教训话。

一路从前门训到了中堂,谢氏与元如蕙早已经迫不及待,闻声便出来瞧她。

“幼荧吖,”谢氏担忧地迎上来,“你不是今日不舒服,在房里休息吗?出去了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叫母亲好是担心。”

想必春絮早已给谢氏禀过来龙去脉了,谢氏竟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上演慈母。

元幼荧做出一贯虚弱无力的样子:“让父亲母亲担心了,女儿知错了。”

说着,她佯作咳嗽起来,听得元无定皱起了眉头。

谢氏苦口婆心:“出去玩没什么的,就怕你出去遇到什么危险,或是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做出令父母悔恨的傻事来嘛。”

谢氏菩萨般神态,牵起元幼荧的手:“用过饭了吗?用些晚饭再休息吧?母亲叫人送去你的房里?”

“多谢母亲关怀,”元幼荧乖顺道,“女儿与崔少卿一同用过晚饭了。”

实则她饿了一天了。

“那晚些时候用些宵夜吧?你身子虚,多吃些补身体的。你瞧你说话都没力气了。”

谢氏眉眼之间满是怜惜,慈悲得像她神案上供的菩萨,却不知她供的那位菩萨,知不知她日日祈祷的什么。

元幼荧瞥了一眼元无定,他立在旁边,却把脸别开了去,看不见他此刻是什么神情。

元无定在许多人心中无疑是成功的,可是在她的心目中,多少是可悲的。

他当年科举三元及第,在他之前,已经许多年没有出过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可因为他出身寒门,只得了四门博士,七品而已。

后面他努力了许多年,比他不如的早都陆续晋升,唯独他的官职一动不动。直到他娶了谢氏。

谢氏虽然不是五姓之女,不过祖上光耀过,如今在关中仍有不小的影响力。谢氏也有许多子弟在朝中,颇得圣人器重。

元无定自从娶了谢氏,加之他自身确实很有些才干,终于得偿所愿升了官。一升便如鲤鱼跃龙门,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说他靠实力,他靠女人;说他靠女人,他又颇具实力。

可悲之处正在于:人们常常因为他背后有谢氏,而忽视他的真才实学。

其实攀附世家士族,很常见,达官贵胄皆以结交世家士族为荣,只是世家士族却不是谁想来攀附,便愿意其攀附。

譬如博陵、清河二崔,范阳卢氏,以及荥阳郑氏,此三姓更连皇亲国戚的面子也不见得给。

在元幼荧看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