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是大理少卿大喜的日子,来吃酒的宾客,皆持专属的通牒,作为宵禁后,进出坊市的凭证。

只要按照通牒登记的时辰与范围出行规定的坊市,便不被视作犯夜。

是故,外院的宾客,今夜都畅怀开饮,轮番去与崔明昱拼酒。

而内院,灯沉人静,只有夜虫欢快地鸣叫。

元幼荧等得困顿,脑袋钓鱼似的,上下拉扯,忽地惊醒,坐正不多时,就又开始钓鱼。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咚。

有人轻轻地敲门。

元幼荧立即坐端正,举起团扇遮面。

听见房门被缓缓地推开。

夜晚清凉的秋风,裹挟醇厚的酒香,闯入了婚房。

门被轻轻地关上,秋风立止,那一丝丝凉意顿时消散,而涌进来的酒香已经使室内变得潮热。

有酒气步步逼近。

元幼荧心慌意乱,从团扇的下方,窥见红袍皂靴,正缓缓向她走来,但走到圆桌时,脚步停住。

“合卺酒不必饮了。”

崔明昱清正的声音,带着微醺的醉意,稍微比之前哑了一点。

“虽已拜堂成亲,不过你安心,我绝不会碰你。”

元幼荧错愕。

她早已想好了对策,倘若崔明昱循规蹈矩,依规行周公之礼,她将如何说服他不行,没成想他也阳奉阴违。

“圣人赐婚,如今我已奉旨娶你过门。”

他揉了揉眉心,扶着圆桌坐下。

“我不会与你生养,亦不会纳妾,自然也不会豢养外室。除此之外,你理应拥有的尊重与权利,应有尽有。”

啊?

元幼荧打算与他谈判的条件之中,包括且不限于她赞成他纳妾,亦赞成他养外室。

无论他纳几位、养几位,皆由他随心所欲。之外小妾与外室等,所有非婚生子女,也尽可记在她这位正妻名下抚养。未成想又被他打了先手。

崔明昱醉眼昏花,想倒一杯茶,迷糊地摸过去,茶壶、茶杯碰得叮当响,才终于倒了半杯,一饮而尽,忽然皱了皱眉头。

他盯着空杯,良久,叹了好长的一口气,才接着道:“我为大理寺少卿,已自立府邸。过后,你择日搬去,不必在此侍奉公婆。”

他也许真的太累了,说完又叹了好一会儿,才道:“我长住大理寺,不会回府。往后你自享清闲。”

元幼荧听得愣住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怎么她的如意算盘,次次被他打乱?

怎么他每每总能高她一筹,怎么他总能预料到她的企图?到底棋差一着?短他一智?

多年的准备派不上用场,她多少有些气闷,不过无论谁比谁聪明,结果殊途同归就好。

不必他动手了,元幼荧自己放下团扇,打算正式与他进行一番谈判。

却看见他疲惫地倚坐在桌旁,右手撑着脸,在阖眸休憩。

俄而,他喉结滚动,叹道:“你有何条件?”

问得正好。既然他开诚布公,那她自然也不必婉转,干脆也开门见山。

“崔少卿,你说的我都答应。即使你三妻四妾,豢养外室,我也全都答应。”

崔明昱眉头微动,展缓睁开了眼眸,像深渊凝雾,望不见底。

元幼荧道:“我的条件有二。其一,你我只做名义夫妻,有名无实;二,则三年之后,你与我和离。”

三年,足够了。

“和离,不可能。”他道。

“崔少卿此话怎讲?”

糟了,元幼荧感到眼眶又开始发烫,她眨了眨,试图把泪水逼退。

他阖眸,冷声道:“其余条件,任你提。”

“倘若我是仵作呢?”

第十六章 阴违

崔明昱的睫羽微微颤动,漫不经心地睁开,醉意氤氲在眉眼之间,像星夜的薄雾。

元幼荧走到他身旁,坦然在他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