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各怀心事与疲惫,都闷不做声,静得母鸡都不敢下蛋。
潮湿阴暗的大理寺狱内,袁寺正垂手把官帽抱在腹前,正满腹惆怅地以头撞墙,边撞边思忖着对策。忽然听见崔明昱沉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审得如何?”
他登时一个魂归附体,连忙整冠理衣,奉礼道:“见过崔少卿。秃子和里正的口供,都捺过指印了。只剩朱颜了。”
袁寺正眼堂乌青,才熬了一个昼夜,薄薄的面颊就凹陷进去,一张白面皮一夜之间平添了几分阅历,比他落水那日沧桑多了。
他惭愧道:“卑职常讯无果后,不得已分别进行了拷讯。文老秃笞杖十,文里正笞杖二十。”
说着便双手捧着刑讯记录与口供,不知自己做得对与不对,心虚地偷了一眼崔明昱的神情,才敢继续道:“未曾拷讯朱颜,卑职怕她受刑后不能写字。”
“疯妇呢?”崔明昱翻看完,顺手交给李九郎,元幼荧忙不迭凑过去,就着与李九郎一起看。
袁寺正垂着头,抿了抿唇:“今早传回的消息……是尚未找到,仍在持续搜山。”
崔明昱:“提审朱颜。”
大理寺狱黑天墨地,间隔三五步置有一盏青铜壁灯,但聊胜于无,依然黑黢黢地,一丈以内的脸都照不清楚。
两名狱丞左右提着獬豸头杆的灯笼,随行两侧照亮,袁寺正走在旁侧,李九郎与元幼荧皆并行于崔明昱身后。
昏暗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深深浅浅地交扯,像一头巨大的怪物在地上蜿蜒爬行。
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边上突然冒出两汪绿幽幽的光,吓得元幼荧一激灵。崔明昱霎时就停住脚步。
第四十章 灰鸽子
袁寺正心领神会的提灯过去一照,原来是一只黑纹狸花猫。
“这是‘狱卒’虎宝,”袁寺正道,“有它在,方圆十里没有耗子,路过的麻雀都得被它从天上薅下来。”
狸花猫长得一副江湖大侠的气概,荧荧的绿色眸光,比大理寺的灯火还璀璨,从容地叼着一只比它脑袋还大许多的灰鸽子。
信鸽?崔明昱幽深的眸光紧锁那只灰鸽的脚踝,只是绑在它脚踝处的信桶已经空了。这么说来大理寺其实是某些人的戏台,有人正在暗处看好戏。
他已经知道科举之纲动了谁的利益,同时他也知道是哪些人在暗处看戏,却依然要继续给他们看。
狸花猫闻声静悄悄地瞧了他们一会儿,算是打过招呼,继续擦着墙边溜走了。
它拐弯溜走的那间,便是关押朱颜母女的十七号监。
狱卒打开比手腕还粗的铁链,稀里哗啦地推开牢门,让开到两旁。
黑茫茫中,袁寺正提灯移进去,渐渐照出一个单薄的身影,像一具经年的干尸,衣衫老旧灰白,补丁叠着补丁,正面对着漆黑的墙壁,跪坐于干草堆上。
“朱颜!”袁寺正厉声唤道。
而朱颜一动不动地跪坐着,仿佛面前并非墙壁,而是古佛青灯。倒是躺在她膝盖上睡觉的小梨,揉着眼睛坐起来,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晃得挤眉弄眼,她好不容易看清楚来人,随即连忙摇动朱颜的臂膀,贴到耳旁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朱颜痴愣愣地侧首,又呆呆地转回去继续面壁。
小梨所有所感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母亲,俄而瞪着小兽似的圆眼睛,问崔明昱:“你先放了我们,却为什么又抓我们回来?”
“无礼小儿!”袁寺正气得发抖,“不带你们回来,你们以为你们能活吗?”
这其中的牵扯,小梨自然是听不懂的。
崔明昱平静如水道:“朱颜,你的友人是否能活,就看你几时说出她的下落了。”
朱颜浑身一颤。
“朱颜,”元幼荧趁热打铁,“我们知道不是你刺伤的郝樵夫。郝樵夫并非因你而死,也并非因你的友人而死。”
她说着,走到旁边的矮木桌前,蹲下铺展纸笔:“依律法,你能赎刑,你友人亦能赎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