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就是在安慰阿征,讨厌或者喜欢都是内心的真实感受,哪里是承诺了就能做到的。

两人挂了电话。夏征雁一心挂在自己家那个掉到醋缸里的小孩身上,没发现,最后说再见的时候夏碧青沉吟了片刻,似乎有话未说,但是终究是没说。

大洋彼岸的夏碧青,一个人坐在黑荡荡的屋子里,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握紧了手。最近太累了,一放松下来,她就模糊地想起了以前。

她跟她的哥哥,夏碧青跟夏子言。

她们很小没了父母,两兄妹在孤儿院相依为命,小小的年纪只能彼此拉手依靠着生活。直到夏碧青被一位华裔夫妇看中,要收养到国外,小姑娘不愿意跟哥哥分开,又哭又闹,夏子言承诺她,长大后一定回去找她,一定会再相见。

但是长大了,夏碧青却一直也没等到哥哥来找。她没办法,自己有了能够回国的能力,马上就往回赶。辗转几经,才知道夏子言已经去世了。

当时她流泪了吗?好像没有。只有空荡荡的难过。说好的一定会再相见。蹉跎几年,就随风而去了。

可见,这世上的诺言没有几个是真的能实现的。

已经过半百的孤儿院院长很喜欢这位回来寻亲的姑娘,又忍不住心疼,话就多说了两句。她说夏子言一直在孤儿院长大,读书,然后工作,说子言是个很有才气的温润男孩子,遇到了一位北方的女孩,两人结婚了,还有了个可爱的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子言带着很多糖果,跟大家分享,开心的说他当爸爸了。

夏碧青至今仍然能想到院长提到夏子言的样子,又自豪又惋惜。

夏子言一直都在尝试找夏碧青,但是夏子言脚下分寸之外的世界那么大,夏碧青的养父母换了联系方式,夏子言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到。可他也说,他找不到妹妹没事,他站在原处等,妹妹会回来找他。

夏碧青回来了,但也迟了。夏子言已经走了。他的妻子李凤凤难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下去,只得带着孩子回老家。

夏碧青想见见哥哥的孩子,又辗转找到了那个陈旧的乡村。

李凤凤美。在那片黄黄的土地上,她努力保持着水乡城市的美。但是风沙太大了,她再难维持。

夏征雁跟着妈妈后面,面目露着怯生生的白,正值冬天,小手冻得通红。

夏碧青看出了李凤凤对孩子教养的不耐烦,提出要带夏征雁走。李凤凤听到这话时霎时间瞪大了眼睛,可脚下踩着的泥地却一点点透出寒冷来,她心里的那点温热怎么也暖不了。她看着夏征雁白皙的脸庞,好像又看到了子言,心就被攥住了,她难受又怨恨。为什么好好的生活就这样没了?

夏征雁不用做什么,他只要站在那里就是在提醒李凤凤,看,你拼命走出去寻找的归宿,又是一场空,你还是要回到这里,跟这里的冷风黄土为伴。

李凤凤最终点了头。

这一点头,就让夏征雁彻底与那里告了别。

夏碧青从回忆里抽身,难得自嘲地笑了笑,年纪真的大了,那些不太美好的以前都开始变得平和起来。

……

夏征雁挂着心回了家,结果屋子里空空荡荡,没见着人。

难道自己多心了,愁霜其实没回来?

夏征雁坐到沙发上,默默松口气。他不想骗愁霜,可是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今天应了夏碧青的约,去见了一位女孩子。

虽然去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结果,但是这事对愁霜来说,还是太不公平了。如果能不用瞒愁霜就好了,如果能跟姑姑如实说就好了。

他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两周没见愁霜,这小孩也不知道好不好。

夏征雁心烦意乱,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他站起来,换衣服,准备到愁霜的学校去,下了课接小孩去学校附近吃晚饭,再回去上晚自习应该也来得及。

换好了衣服之后,夏征雁要带上昨晚冰镇的豆浆去学校,打开冰箱,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