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朋友们一一送别,君不封也已经醒了酒。他害怕解萦着凉,特意从屋里给她拿来大氅,夫妻俩静坐院中,默默地欣赏月圆。
时间已近深夜,寒风骤起,两人心有灵犀,携手回房,稍微梳洗一番,便端坐桌前,要来鉴赏这艳情大作了。
这套书的名字叫《囚鸟》,由信函和书本拼接而成,解萦一翻,发现信函部分恰是昔年齐夫人耐不住她的哀求,写下的她和大哥的艳情事。
只是这次,她把那些片段式的琐碎,填上了前因后果。
解萦并不算一个特别善言辞的人,少女时期的她装了太多不可告人的沉重秘密,偶然相识的手帕之交,反而成了她心事的倾诉对象,小郑姑娘和齐夫人对她的苦闷都心知肚明。难过的时候,小郑姑娘给予她同道中人的安慰,而齐夫人干脆妙笔生花,用幻想来打破她无从跨越的死局。
书里写到的故事,恰是她一生的浓缩。
字字不属于她,却也字字都是她。
那些她羞于启齿,又难以言辞的心事,有一个更为心思敏感的人,替她讲了出来。
君不封因为大字不识,只能等在一边,巴巴地等着解萦解释。
看解萦读着读着,泪水不时滑落,他连忙安抚,说着就要把书往怀里收。解萦按住他,不让他动,君不封听她的吩咐,又实在担心她的情绪,小声问这书里到底讲了些什么。
解萦笑道:“是我们很熟悉,但可能已经忘却了一些细节的故事,我可以从头开始给你念,从我七岁遇到你的那一天起。”
君不封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也不知是谁先红了眼眶。
书卷被暂时搁置一边,君不封小心翼翼,把女孩抱上床,放下帷幔。
芙蓉帐暖,一度春宵。
第三十二章 弥合(三)
翌日晌午,本是婚宴大管家晏宁登门合账的时候,考虑到夫妇俩还要送别亲友,晏宁便将合账之日往后顺延了一日,由着他们夫妇一一为亲友作别。
除非是事涉君不封,解萦在平日里感情流露的很有限,可这次,彼此都清楚分别意味着什么,道别免不了肝肠寸断,后面甚至是解萦的泪止住了,而亲友一直哭。朱蒙就这么号啕着边走边哭,哭声撼地震天,也不肯再回头看解萦一眼。
日落时分,亲友们走得干干净净。最后离开的友人是齐庄主夫妇,白日的饯别宴上,君不封已和齐庄主在诸人的见证下结拜为异姓兄弟,君不封比对方的年纪略长些,因为看出“大哥”这一普普通通的称谓是解萦一人专属,齐庄主便唤君不封为“封兄”“封大哥”,听得君不封连连傻乐,没想到人到中年,还能结交到这样投缘的好兄弟。
而解萦这边与齐夫人也是眼泪汪汪,依依不舍。
“小北……”齐夫人姓向,单名一个北,因为脾性古怪,从来只愿躲在丈夫身后,不肯见生人,只有少数亲近的朋友,才清楚她的名讳。解萦握着她的手,失神地念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友人微笑着问她,喜不喜欢她的礼物。
解萦点头如捣蒜,这份礼物的情感冲击太浓。和大哥一路走到现在,不管是主动被动,他们都成了活在当下的人。可能大哥还好,他见多识广,可以心平气和地看待自己这一生跌宕起伏的境遇,而解萦的天地一度狭隘,她将自己最不堪回首的岁月深埋,也不愿回顾过往。但这不妨碍她去读这份礼物,那些被她遗忘的琐碎,都在昔日信件的字里行间中,被她的友人妥善捡起,安放。
这是一本友人替她而作的自白,她如何不欣喜万分。
看着齐氏夫妇的马车越走越远,君不封和解萦都是清一水的怅惘,曲终人散是不可规避的定律,君不封往常还会用“大家终会重逢”的话语来宽慰彼此,但这一次,都是诀别。也许他和这位新认识的好兄弟,这一世也仅有这几日的相处时间。
“所以回家做点什么呢?”解萦问他。
“不如先把没读完的那一卷书念完?”他应道。
晌午时分,晏宁准时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