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的双目扫视一圈,解萦空落落地笑了。
她的视力急剧下滑,目前仅能分辨出事物的大致色块。早春的绿意有限,遥看尚是一汪新绿,真到了面前,也只是光秃秃的百废待兴。
他们到底是来早了,她也应该等不到百花盛开的时候了。
喝下君不封为她喂的温水,解萦垂下头,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大哥,我还能清醒的日子,应该也就剩这几天了。”
她能感觉到君不封动作瞬停,周身肌肉绷紧。她依然摸索着他,轻车熟路地向上摸,渐渐摸到他的眉眼,泪水早已涂满了他的脸。她吃力地为他拭去泪水,却被他捧住双手,在她掌心重重叹息。
类似的场景,解萦在心里梦里预演了千次万次,她并不陌生。周遭的一切都是轻飘飘的,她已经很久感受不到疼痛,她什么痛处都感受不到。但她能感到自己在颤抖,她的四肢痛苦正在痛苦地蜷缩起来,而君不封将头埋得更低,仿佛还要遮掩那突如其来的万箭穿心。
虽然双眼迟迟对不上焦,她还是竭力拔起他,对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幻影微笑。即便已经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在她心里,她总能一眼看见他。
君不封到底是叹息着蹭了蹭她的鼻尖,她能感到他已经收起了失态,换上了平常的淡然微笑。她心一横,笑着低声道:“难得今天状态好,有力气长篇大论。我和大哥也有段时间没能好好说话了,憋了一肚子的东西想同你讲。”
君不封小心将她的两手护在手里,垂头不语,算是默许。
解萦眯起眼睛,在他的掌心持续画圈。
“这段时间,我给你和念恩准备了点小礼物,大哥要猜猜是什么吗?”
君不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喑哑:“寻常人艳羡的金银财宝,于你不过粪土。就是旷世的大补丸药,也不过是咱们随口咀嚼的零嘴。这个问题倒是难住大哥了。是新的小木雕吗?还是你又偷偷画了画?但你在念恩出生后没多久就拉着我和念恩又雕又画……”
君不封连着猜了七八种可能,都没猜对,最后只能认命地耸耸肩,等解萦的答案。
解萦竖起食指,摇头晃脑,笑容得意,是君不封久违了的眉飞色舞。妻子病态消瘦的面容下骤然绽放出这样生机勃勃的绚烂,使他一时失了神。
“是信。咱们筹备婚事的时候,大哥总把我丢在一旁,让我休憩。那时我实在闲得发慌,干脆就写起了信。给朋友们写,也给你和念恩写,一直写到最近我再也写不动,才转交给师兄。念恩那边是三月一封,至于大哥,因为是想起什么就写些什么,时间没个定数,师兄那边若是想起来了,就会给你送一封,这样下来,每年你都会有很多信可以读。我知道,大哥识字有限,所以开始留给你们的,都是我画的简笔画,你可以带着她读。等到念恩开始学识字了,大哥也可以同她一起学,你可不能犯懒,让她给你念信,万一我写了一些小姑娘看不得的东西呢?教坏小朋友姑且不说,让她知道了大哥私底下的真面目,那还了得?大哥的下贱样子,只能给我看,旁人丁点也不许了解。”
君不封笑着敲了她一下,嘀嘀咕咕地骂她鬼丫头,心思多,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主意。解萦笑嘻嘻地倚到他怀中,在他胸前蹭了又蹭,直到把自己的气力耗得一干二净,这才在熟悉的气息中闭上眼睛。
“我还想着,这几天我们操办个仪式,让师兄和司徒大哥收念恩做义女。他们于我们夫妻有救命之恩,又帮助我们良多。我看他俩的情况,怕是注定要无子无女一生了,如果有念恩在一旁,日后总可以帮忙照应。至于念恩自己,之前你驳斥我,说什么入赘后子女要随妻姓,可我讨厌这个姓,所以,姓君,姓解,让她长大了自己选,当然啦,我自己是觉得姓君更好听……”
君不封蹭了蹭她的鼻尖,缱绻地答道:“好,未来她想姓什么,就随她的主意。指不定那妮子觉得我们两人的姓氏都不好听,干脆做一个无姓的孩子。”
“那也不错,她本来就是吃百家奶,被大家托举着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