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封泪眼模糊,五味杂陈地垂下头,看着手里的铃铛,心神恍惚。抬起头来,解萦早已悄然离开,一对母女行至白头川码头,小姑娘正趴在母亲肩头,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手。
先前消失不见的神秘女童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目送解萦离去。
他问她,你是谁。
女童的身影在风中顷刻飘散,残留的笑容如鬼魅般摇曳。
我是谁,你不是早该知道吗。
君不封浑身一震,连滚带爬地朝白头川码头跑去,解萦已经与母亲上了船,正在船头笑脸盈盈地望着他。
他看见她对他说
大哥,再见。
君不封腾得直起身体,粗喘不止,惊魂未定。
怪梦带来的恐慌尚未散去,周遭又都是他熟悉的风景了,浓重的药物气味儿里,解萦沉默地躺在他身边。
血泪不知不觉糊了他一脸,他下意识要拿床头的绸巾去擦,却发现掌心掉进了一个小物什那是昔日他送给解萦的慑心铃,铃铛的红绳已经很旧了,不知何时断了线,如幻梦一般,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他掌心。
送给解萦慑心铃的那一天,他曾语重心长地同她讲,习武之人听力灵敏,只要她一直将手镯戴在身上,不必担心兄妹分离,天南海北,他总会找到她。
现在,梦里梦外,她告诉他。
不必找了。
他如受重击,呼吸不滞,可身体竟是久违了的畅快。持续了数日的恼人疼痛似在一瞬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不曾来过。
现下已是深夜,能依稀听到鸣虫的叫声,与屋外相比,屋里过分安静了,安静到这一片天地仿似只有他一个活物。他想做点什么让解萦回应这一番沉寂,哪怕她的身体只是微微起伏,起码让他听到她的呼吸。
君不封等了很久,只能听到鸟儿清脆的啼鸣。他呜咽一声,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一年一度的春天还在继续,属于他的春天,过早地结束了。
不会有人再在家里痴痴地等他了。
他也再听不到那声从幼年延续至今的“大哥”了。
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他被永远地留在了原地。
雀跃的小鸟获得了自由。
他的花落了。
擦净脸上的血污,也替解萦拭去嘴角的血渍,君不封翻开衣柜,为自己换了件崭新的长袍,把用心棍别在腰间。他找出了解萦的猩红小斗篷,替她换上新缝制的绀紫色长裙。他在她的脸上擦了些许胭脂,为她理净仪容。
一切工序做完,解萦面色红润,看起来只像是静静地睡着了。
轻轻地吻了吻她冰凉的额头,君不封情绪上涌,仿佛随时会哭,两眼昏黑地喘了许久,他终究释怀地笑了。
所有的苦已经挨够了,他的小姑娘不会再痛了。
他到底陪她熬完了这一程。
胡乱地蹭了蹭脸,他一把背起他的小姑娘,小姑娘是那么的轻,那么的瘦,一如初遇时自己怀里那柔弱无骨的鸟,轻飘飘地没有分量。
他们兄妹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了屋。夜深人静的时段,只有晏宁的屋里还有细微光亮,断断续续地声响传来,那是念恩在哭。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息,在他们屋前默默驻足。
晏宁和司徒清已经对婴儿的啼哭很熟悉,正在有条不紊地哄她。
与念恩对他的厌弃相比,光影中的三人倒更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想到梦里那个古怪的孩子,他对着那尚在抽噎的孩童低声问道,是你吗。
随即他了然地笑了,怎会不是呢?
那个与解萦肖似的幼童,眉梢处处泛着他的踪影,只是他在有意视而不见。
他能在微光中看到念恩的未来,那是个完全有别于解萦的女孩,大气潇洒,自由不羁,总是活泼,总是快乐。她会有很多的爱,也会认识很多的人。她在爱的沐浴中长大,也终不为情爱所扰。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