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玩偶的柔软,乌以沉的胸口贴着计江淮的后背,彼此的体温在胸腔里流转。
可能是哭过之后没有得到事后安慰,计江淮的精神变得脆弱敏感,潮湿的泪水还刮在眼睫毛上没有散去,泪腺还有些酸麻,他的脑子里在捏造着一些委屈的幻象,他又梦见了学生时期,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同学的名字和脸都记不清了,但依旧记得那坐立难安的氛围。学校在开零食班会,大家把四张桌子拼在一起,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分享,大家开心地说笑打闹着,随意走动去其他班找朋友玩,计江淮去厕所洗了个手,回来后就发现他的座位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占了,那个人是其他班的,但看起来比计江淮还能融入这个班级。那个外班人见他回来就让出了座位,但其他三人也跟着那个人一起去了别的桌子玩,计江淮自己一个人坐在大桌上,虽然零食还在,但都没有那么好吃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他决定去找妈妈,妈妈是学校里的音乐老师,因为教的不是主课,所以妈妈的办公室离教学楼有点远,计江淮跑得气喘吁吁跨越了两栋教学楼,他敲开妈妈的办公室门,妈妈有些惊奇,但还是给他拿了一张小板凳让他坐在一边,计江淮把自己的零食分享给妈妈,但妈妈没有吃,因为妈妈在怀着弟弟妹妹,不能随便吃零食。
计江淮的眼角流出了寂寞的眼泪,他忍不住哭了很多,比做爱失控时还要多,孤独从小就在他的心里扎根,在他学会表达之前就认识了自己身上的忧愁,他惊愕有人能轻而易举就融入群体,又迷茫自己是否天生与别人不同,不被接纳的困扰从小到大都裹挟着他,从此他做了很多关于孤独的梦,要么刻骨铭心,要么异想天开。
计江淮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泪水源源不断从指缝溢出来,他压住了声音,熟练地安静地哭着,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也不想让别人担心和嫌弃他,他习惯了自己忍受、自己消化,仿佛这只是一场惯例的无声发泄。
但乌以沉还是发现了他的动静,计江淮的肩膀在轻微发抖,还有不正常的擦拭动作,乌以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凄凉,他伸手掰开了计江淮盖住脸庞的手,手指果然触碰到了异常的潮湿。
“嗯?怎么了?”
乌以沉轻拍着计江淮的肩膀,计江淮吞了一口眼泪与唾液,他努力矫正着自己的声音,说:“我想妈妈了……”
计江淮说出这话时也有些惊讶,妈妈已经去世15年了,这些年来的孤独也不全是因为妈妈离开了才造成的,但现在他很疲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悲伤,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妈妈了。
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要是车侑英和香水瑶还在就好了,但这世上为数不多会对他温柔的人都离开他了,所有人他都没能好好告别。
计江淮抓紧了乌以沉的衣袖,乌以沉等了一会儿,问他:“你想回去见你家人吗?”
计江淮不知道该不该回去,他已经有九年没有回过那个家了,他断绝所有与家里的联系离家出走时,没有想过这一走就是九年,他九年没有祭拜过母亲,也不知道父亲变得怎么样了,父亲还活着吗?有没有搬家?有没有再婚?计江淮估摸着父亲应该快60岁了吧,九年之长足以让人长出皱纹与白发。
计江淮突然生起恐惧,他害怕回去之后事情出乎他意料,更害怕他这么多年来认为一直正确的离家出走其实是个错误。
计江淮犹豫了,乌以沉说:“我陪你回去,快要过年了,最后看一眼吧。”
12月悄然到了末尾,快要到跨年的时候了,如果只是回去看一眼,应该没有关系的。计江淮的心里生起了期待,这九年来对父亲的仇恨与疏远是时候写上结论了。
计江淮翻过来面对着乌以沉,乌以沉趁机把他怀里的玩偶抽走了,乌以沉快速且用力地把玩偶丢了出去,计江淮没有听见玩偶掉在地上的声音,他把手搭在了乌以沉腰上,两个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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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江淮的老家在北区,以前那里还是一大片城中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