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无端有些萧索的意味。
贵妃却没理会,让宫女伺候着睡下,半夜,她起身放水,余光一瞥,陛下竟还没走。
这下子,贵妃倒觉得稀奇。
洗完手,裹了外袍,轻手轻脚走去寻他。
她脚踝瘦削,如幼小的山羊,一点点靠近,双手从背后,欲要合住陛下双眸,却不知影子早已出卖她。
陛下双手往后一抓,轻松将人拉入怀抱。
小羊落怀,清香盈袖。
“你怎知我来了?”
“孤十三岁就上战场杀敌,你觉得自己那点小伎俩能瞒过孤?”
他温热的指腹捏贵妃脸颊。
贵妃不满地冲他呲牙。
陛下朗笑,跟哄小孩一样。
“孤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贵妃没想到他还会唱歌,点头。
陛下将酒杯美酒饮尽,虎口擦拭薄唇水渍,轻慢悠扬的歌声在寂静深夜娓娓响起。
韵律独特,与中原曲调大相径庭,却有别样神秘的风情。
贵妃窝在他怀中,仰望着陛下面容。
月光皎洁,贵妃终于发现陛下似乎不是传统中原人的长相。
肌如蜜柚,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脸部轮廓线条硬朗又流畅,仿佛天神细细雕刻的艺术品。
双瞳乍一看是纯黑色,细细分辨才看清眼珠闪烁浅淡的湛蓝色,如幽静的深潭,充满无尽的魅力。
普天之下,只有贵妃敢这样直白打量帝王样貌。
其余人见了天颜,总要匍匐屈膝。
得了许可,方能抬头。
一曲毕,陛下低眸,发觉贵妃瞧着自己发呆。
这个熟悉的眼神令陛下既惶恐又欣喜。
“你……想起什么了?”
贵妃摇头,陛下微抿唇,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到底松口气。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生。”
“从前种种,不重要了。”
贵妃好奇,“陛下母妃莫非是外邦人?”
陛下颔首,“我母妃是鲜卑人,因此,我有一半鲜卑人的血统。”
当然,混血令他在这个中原国度过得颇为艰难,不过,这都是很久以前的旧事了。
陛下靠军功替自己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赢了,这就够了。
说起家人,贵妃道:“说起来,好久没见我母亲了……”
一睁眼就是在皇宫,其实,她连自己母亲都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子。
“快要中秋了。”
她在提醒陛下什么。
陛下很上道,“中秋正是团圆夜,届时,自当让你与家人见上一面。”
“我父母待我好吗?”
贵妃对父母既期待又茫然。
陛下一顿,缓声道:“你母亲待你很好,你从小与她一道在乡下的庄子生活……”
贵妃诧异:“那我父亲呢?他不是在兖州做刺史?”
“在你出生那年,曾有游历方士到羊府,说你八字薄弱,要去乡下养着方能平安长大。”
“原来如此,”贵妃深以为然,“难怪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分明是刺史千金,却连最基础的插花都不会。
“没关系。”
陛下握着贵妃小手,声音放的更轻了。
“这些东西,孤日后都亲自教导你。”
贵妃听笑了,“你这样讲,好似我的父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