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载着腓特烈之剑的远洋货轮预计于第十六日的下午抵达热那亚。当然大洋彼岸的黑帮们肯定不会不做任何准备直冲陆地,他们又不蠢,万一买家在港口埋伏,丢了货、没了命、还拿不到钱,岂不是亏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因此他们需要买家向中间人担保,清空港口,由他们自己的人接应卸货。

这本就是在跨国走私中常见的要求,教父自然应允,作为条件,他要求自己手下的人参与监工,人选毫无争议,自然是歌林。

然而戴维·克雷曼,也被安排与歌林同行,于港口会面。

第一块被绞肉机粉碎的人尸终于在这一天被捞出水面。人与动物骨骼最大的差异其一便是呈现独特倾斜角度的股骨,截断的股骨以尖锐的断面插入淤泥中,警方化验之后,确认了这块骨头便是那位失踪近一周的同事。黑手党在这片土地上曾施展过的血腥手段仿佛向世界展露了一角。

此次事件的突破之重大,不可避免地上了社会新闻,不管是赛尔里昂还是秦罗,都看到了报道。然而隐藏在暗处的眼线怎么可能放过这事?于是有人发出了短信,汇入了上线某个神秘的联络账号中。芋く圆ê玛丽丶苏

热那亚海港,晨昏交替之际。

落入海平面的太阳将大海烤得金黄而耀眼,海风卷挟着浓烈的水腥味扑到人面上。距离这座码头易主已经过去很久,曾经在这座钢筋水泥中发生的事故与血腥谋杀都已经被掩埋于时间和大海洪流下,再难寻得冤魂的踪迹。那只来自大洋彼岸的货轮已渐渐靠近码头,于烈日余晖中投下一片宏伟的阴霾。

卖家联络的卸货工人已经在港口待命,随着钢铁巨轮的靠岸,他们纷纷开始动工迎接货物落地。伴随着海浪的滚滚声,那掺杂着“野蛮”的美式口音英语已经传到几人耳中。

叔侄俩团聚,歌林与戴维两人却并没话可说。原本两人就不是什么推心置腹的好亲戚,歌林还是逃亡在外的罪犯时,戴维还是个正在上学的小屁孩呢,同时服务于一个黑手党家族、却各自心怀鬼胎,更让两人没了话题可聊。

可这时,戴维大衣里的手机却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耳边依旧是滚滚的海浪与美式英语的吆喝,歌林却看了他的口袋一眼。

他的耳朵依旧那么灵敏,丝毫没有因为上了年纪而有所衰弱。戴维沮丧地意识到这一点,便没法对震动视而不见了,轻声说了句“抱歉”,独自背过身去查看消息。

偷看可不是什么绅士举措,歌林没有说什么,站在原处看工人卸货。

等戴维走回来时,歌林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

戴维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视线闪动,极为正常地回答:“原来的手机有点年头了,我就买了个新的。”

歌林也如同关心侄子的慈祥老先生,温和地点头,“同一型号、同一颜色的款式不好找吧,毕竟那型号去年就已停产了。”

戴维没有说话,他仍旧维持着体面而镇静的模样,缓缓呢喃:“是么……”

大海咸腥味的风卷来逐渐冷却的温度,已经接近夜色,风也要改变方向了,海平面上的温暖空气离人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背后的黑暗送来的寒冷。

在“狗与狼之间的时刻”,黄昏笼罩大地,面对侄子那张熟悉的面孔,歌林有一瞬间无法分辨站在他对面的究竟是谁。

不过这份令人畏惧的压抑没有持续太久,“砰”“砰”“砰”几声巨响后,是码头的照明灯亮起,瞬间照亮了人们的面孔。

戴维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他的叔叔歌林就已经面露慈祥的微笑,“呵呵”笑着对他说:“我们好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谈心了,对吧?工作结束之后,去喝杯酒吧,我请你。”

可是为黑手党工作的日子漫长得遥遥无期,什么时候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呢?

戴维心里想着,终于在脸上露出一个属于年轻后辈的笑容,仿佛僵硬的墙皮微微松动,而从皲裂的缝隙中窸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