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毛毯和温暖的壁炉在此时失去了作用,他全身发冷,半晌后道:“我要去睡了。”

这句话就像启动了某个开关,让一切重新正常运行。管家恢复如常:“好的,那我去为您放洗澡水。”

……

深夜。

洛雪尽在床上久久未入睡,平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直到捕捉到楼下有很小的动静,才眼睫掀起,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这些客人听懂了他的话。

之后他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自己先下了床。

庄园其他人都待在房间里,唯独他一人抬着烛台,去书房的相框后取下钥匙。

在下楼的中途,他细细观察着手里的钥匙,之前刻意涂上的痕迹不见了,这让他勾起了唇角。

看来今天他的辛苦没有白费,这些客人很聪明,抓住了他送上的机会。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洛雪尽走下幽深的楼梯,温和问候:“各位,早安。”

回应他的,是一种非人的如野兽般的嘶吼。

墙壁上的油灯被点燃,照亮了整间地下室。一间间囚牢里都锁着畸形可怕的怪物,有的三头六臂,有的生出了昆虫才有的节肢,有的肚子破开了大洞直见血淋淋的内脏……却都能依稀看出原本的人形。

“今天感觉怎么样?您们应该都见过自己的家人或朋友了吧,他们都是为了您们来的,花了不少心思呢。”洛雪尽如和熟人闲聊着,一边说一边走到最里处的小隔间。

这里,就是他父母所谓的实验室。

原本的各种实验器具已无人使用,被放置在角落。现在桌子上全摆着各种肉类罐头,洛雪尽动作娴熟地开了十几个,再从柜子里取出一种透明药剂,和罐头混合在一起,再分到几个盘子里。

他刚分完,听到外面响起地下室门开启的声音,淡定地转过头:“管家。”

“少爷。”管家不赞同地看着洛雪尽,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您怎么又偷偷跑下来,这些事让我们这些下人做就行了,万一您被那些怪物伤到了怎么办?”

“不会的,它们从没有伤过我。再说,这些都是我父母犯下的罪孽,虽然他们得到了应该有的报应,但是我依然要负起责任,不能置之不理。”洛雪尽固执地端起盘子,“它们还保留着一部分人性,不是怪物,别那么叫它们了。”

管家想要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应下来,陪着洛雪尽一起把所有食物送进监牢,看着里面的怪物扑上来狼吞虎咽,皱起眉:“恕我冒昧,少爷,您为什么要同意那些人进来庄园?他们肯定……”

“我知道的。”洛雪尽眼神悲悯,“他们只是来看家人和朋友,就算要对我或对这座庄园做什么都无可厚非。”

待所有怪物填饱了肚子,洛雪尽离开了地下室,又去了书房里。

落地窗外的天边渐渐亮起,但这里不会有太阳,白日里只有雾蒙蒙的天色。厚重的云层如肮脏的雪堆覆盖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洛雪尽捧起一直摆放在桌上的书。

这本书已经被翻阅得很旧了,但实际上他对里面的文字兴趣不大,能让他翻来覆去地看的,是几张插图。

是樱花盛放、绿草茵茵的暖春,是凉爽大雨击打湖面的盛夏,是稻谷遍地的繁秋,还有飘着鹅毛大雪的寒冬……

这最后一张图与他窗外的景色一般无二,他看了一辈子,只觉厌倦又疲惫。

他控制不住地在想:也许春天会在另一边也说不定,等翻阅过那座雪山,就能见到了。

洛雪尽从没走出过庄园,因为他父母的所作所为洛家荣耀无数,也树敌无数。庄园之外危险重重,但是如今他都把那些随时会对自己造成生命危害的人请到了家里,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躲藏了二十四年,如今不想再躲了。

也许是头脑一热的冲动,也许是某种念想被压制太久终于挣脱锁链,洛雪尽没有任何耽搁,想做就做了。

他换下了华而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