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文氏这一回娘家必然要回去对着岳丈告状,虽说岳丈官职只高了他一品,且文氏祖父早已不在朝廷,可到底真说起往事来,也是自己有亏。

他目光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微慈,头疼地长长叹息一声,对着她疲惫道:“你先回吧。”

沈微慈看着父亲,见着他眼里的疲色,上前一步轻轻道:“父亲,女儿其实受一些委屈也没什么的。”

“女儿往后不想再让父亲难做,往后父亲也别再为了女儿的事和二夫人之间生了间隙。”

“女儿本意也不愿父亲为难的。”

沈荣生长吸口气,微佝偻身体轻轻拍了拍沈微慈的肩膀,低声对自己这个懂事的女儿问:“你真的不委屈么?”

沈微慈摇头:“不委屈。”

“女儿知道父亲爱护女儿的心,就已经很满足了。”

沈荣生听罢沈微慈这话一怔,目光又落在沈微慈下颌上被沈昭昭抓出的伤来,暗暗愧疚,自己竟觉自己有些无用。

依旧没为她主持公道。

他低声道:“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先回吧,明日也先不用来问安,你嫡母那里不会怪罪的。”

沈微慈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已经不妥,指尖紧紧掐在手心里,默默嗯了一声。

她又看一眼父亲,这才转身往院子外走。

顿在庭院里回头,她见到父亲挑开帘子又走了进去,依稀有赔罪的讨好声,又默默回过了神情。

院外冷风萧瑟,她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色,眼眶里没来由热了下,又不知自己为何在这一刻,心没有归宁。

好在天色昏暗,几缕发丝垂下来,没人会看到她眼里的光泽。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还有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沈微慈已不想去细听,因为细听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独自走在青石路上,潮湿的露水扫过她裙摆,她只沉默的看着脚底。

宋璋从对面走过来,隔老远就看到沈微慈一个人过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凤眼眯向她,秀弱的身子走得很慢,头始终抵着,胭粉色的裙摆微微摆动,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来了。

属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温柔暖香传来,宋璋看向已在几步远的人,他没有要让路的意思,只是沉眉看着她带着一道抓痕的脸颊,和她失神的眼睛。

她落下的发丝随风扬起,银簪在乌发间微微闪烁。

眼里满是潮湿。

他抿紧了薄唇。

沈微慈看着挡在面前的黑靴时愣了愣,抬起头见是宋璋,又垂下眼睛让在了一边。

她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让了路,睫毛一直在眨,像是在忍着泪,微微偏着头,在眼下落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宋璋这回没多为难,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却站沈微慈身后又顿住,看着她又继续走的背影。

前头月灯着急忙慌的身影追了过来,一见着沈微慈就抹着泪哭:“姑娘,她们是不是又欺负姑娘了。”

沈微慈拍拍月灯的手背,哑着嗓子叹息开口:“没事,先回吧。”

月灯的泪水不停,又抹泪:“那些老婆子将碳全踩碎了,一块整的也没有,欺人太甚了。”

沈微慈没说话,捏紧了月灯的手,沉默的往前走。

宋璋看着沈微慈的背影,又想起她下颌上的那一小块红痕,在白的发光的脸颊上分外显眼。

鸣鹤站在一边,看着宋璋站着迟迟不走,就看着三姑娘的背影,也不知在瞧什么。

别人不知道将军这些日子的反常,鸣鹤可太知道了。

从前少说也会在宫里陪皇帝用膳或者下盘棋再走,又或者是带着手下兄弟去花楼喝喝花酒,再叫几个漂亮女人助兴。

特别是刚回京那会儿,但凡是京师内的销金窟,总少不了将军的身影,军帐里憋了十来年,一回来就带着跟着一起回来的心腹手下放浪。

便是打马往那东柳街一过,楼上便有姑娘殷勤的喊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