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低谷的时刻陪伴在身边的人,和其他人始终是不一样的。
因此,即使我并不想去六中,那里有太多与我父亲有关的回忆让我难过,我还是选择了追随宋疏辞的脚步去六中。
我想待在宋疏辞身边。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我不能接受和他因为不在一个学校读书而逐渐疏远。
高中时期的宋疏辞很优秀,或者说他一直都很优秀,长相出众、成绩出众,单这两点,足以让他在任何一个学段都成为人群的焦点。
我比他小一届,我身边的同学更是因为这一层年级的滤镜,对他充满了兴趣。而我因为和他关系亲密,也成为了很多人的传声筒,隔一段日子,就有人拜托我去打听他对自己的想法。
我其实会觉得有点困扰,但就像宋疏辞说的,我学不会拒绝。
我当传声筒的时候,宋疏辞给我的回答永远是“没兴趣”、“不想了解”,就像他在很多人心里被幻想出的那个人设一样高冷的校草学霸,但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愿意谈恋爱的。
或许是因为初中从网吧出来的那个夜晚给我留下的感觉过于深刻,我总觉得他并不像他表现得那样不近人情,他是需要亲密关系的。
所以当一个很真诚的女孩找到我,向我表达了她对宋疏辞的好感,说希望能够通过我更了解宋疏辞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
那天晚上我和她绕着操场聊了很多,我像一台专业的僚机,给她讲了很多我和宋疏辞生活中的小事,当然,是展现了他好的那一面,比如帮我拿回被抢走的玩具,在我低谷的时候讲笑话给我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素材实在太多,说了好久都说不完。后来又介绍了些他的爱好,具体到最喜欢的颜色、最爱听的歌、最喜欢的电影……或许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熟悉了,那姑娘还和我开玩笑,说我才像是那个暗恋他的人。
高中的女孩子们喜欢开这样的玩笑,有的男生会觉得冒犯,不过我大概是神经比较大条,一向把它理解成一种对我和宋疏辞关系很好的评价。
直到不久之后,宋疏辞跟我表白了。
我现在依然对那天的回忆很清晰,因为我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了,宋疏辞的话对我的感情观和性别观都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让我感觉不亚于听到了地球是方的,电视是圆的。
我反复和他说我们都是男生,但他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告诉我,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
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吗?
那时候的网络传播还没有现在这么广泛,加上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里,获取信息的途径多数来自纸质书,身边最多就是一些女孩子们的玩笑,我从没真的当过真,毕竟“同性恋”这个领域是我绝对的盲区。
我没办法回应宋疏辞的追求。
我想象不出一个男生要怎么和一个男生在一起。
可是他认定的事情就是很执着,我原以为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会偃旗息鼓,可他明显是拿出了跑长跑的耐力,来和我进行这场感情的追逐。
我想去说服他当个“正常人”,于是开始努力地在网络上找寻各种资料,试图劝说他,可查完之后我才发现,似乎这也并不能称之为“不正常”。
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这是基因的问题。
那我的基因呢?
我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宋疏辞是这样的人,或者说,是我不愿意说我不能接受宋疏辞。
就算他是错的,我也想尽可能站在他的角度去理解他,更何况我觉得他没有错。
但我还是坚定地觉得我们不应该有超出朋友或者兄弟的感情,这会给我们带来太多的困扰,家庭、父母、外人的眼光,都是我们不得不去面对的负担。
直到他亲了我。
人与人之间的接触真的很奇妙,哪怕我们后来有了无数更加露骨暧昧的肌肤之亲,也不影响那个初吻始终是我最深刻的回忆。
那天的雾确实很大,透过车窗,连外面的建筑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