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觉得凌遐龄只是死得早,而人一死就?容易被神话。
柳湛微微分唇:“确实,老侯爷贤伉俪和如琴瑟,下官一直以为,就?只帅臣一人。”
“连你都这么吃惊,所以难怪我那嫡兄会受刺激,”凌小环垂首勾唇,“他不信人间有?真?情,然后?,”凌小环顿了顿,“伤害了一位深爱他的女人。”
凌小环忆起刚认识巧娘那会,巧娘对凌传道既炙热又无私,可凌传道却觉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女子?,他害怕了,只有?对她恶劣些再恶劣些,催眠自?己她的感情是假的,他也没有?动情,才稍微心安。
讲故事讲究一唱一和,凌小环等着柳湛追问,再继续讲。柳湛却没耐心听表弟的情史,腻腻歪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他不想浪费时?间,绕回正题:“三娘子?说这么多,不怕下官告发么?毕竟你我可是润州的老相识。”
凌小环一瞬错愕,继而歪头微笑,右手手指在左手掌心轻叩:“那巡按究竟会不会供出我呢?”
柳湛心下一阴,同伙嫌犯才用一个“供”字,他是睥睨审讯的真?龙,她是底下待捕的鼠蚁,也配与他平齐?
但柳湛面上却是谦和,微微躬身,放低姿态:“三娘子?既然敢背着帅臣设宴,那定是有?十?足把?握,能拿捏下官。”
“唉,怎么能用这么难听的词,我可没想过拿捏巡按,只想诚心实意做笔交易,彼倡此和。”凌小环指那杯中为柳湛斟的酒,因他一口?没喝,一直放着,已是满室飘香:“御史台巡按是八品吧?”
柳湛点头,手扶上酒杯。
凌小环肆言无惮:“我可以捧你坐到林公之位。”见柳湛手扶杯迟迟不举,以为他惧,“怎么,巡按不敢,没有?这个勇气?”
“当然敢了,”柳湛眨了下眼,再睁开时?眸内满是渴望,“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娘子?让长随在楼下拦的可是两个人。”
“唉”凌小环摆手,“这个当日润州我就?瞧出来?了,另外一位对你那是马首是瞻,到时?候你做中丞,他当个侍御史嘛。”
柳湛齿在合着的唇后?轻叩,看来?以后?微服,要和希颜更谨慎些。他旋一笑:“三娘子?肯捧下官,下官求之不得,三生?造化,可说了这么多,三娘子?自?己又有?何求呢?”
凌小环笑而不语。
柳湛亦笑:“帅臣待您不薄,又同枝连根,何以至此。”
凌小环暗暗点头,眼前这姓杨的是聪明人,她没挑错:“实不相瞒,我也知道一家子?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阿兄现在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再这样下去,凌家迟早毁在他手上。”
这话柳湛听着有?两分耳顺:“娘子?巾帼不让须眉,杨某佩服,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过来?。”凌小环招手,柳湛只微微倾身,哪知她竟贴到他耳边,柳湛背到身后?的那只手顿时?按上袖剑。
“你就?照我说的,这般……这般……再这般……”凌小环笑嘻嘻吩咐,“这第一件事成了,到时?候我就?再给你讲讲,我为什么会去唱杂戏。”
柳湛强压着想要后?仰离远的冲动,眉眼尽笑:“那到时?我一定洗耳恭听。”
他举起酒杯,凌小环见状亦举起,二人隔空一碰,各饮杯中酒。
少倾,柳湛放下酒杯,凌小环垂着眼皮,不动声色去瞥,见杯见了底,至此刻,才完全放下戒心,觉得此事成了。
……
柳湛跨出酒楼门槛后?,立刻深吸数口?,吐尽包厢污浊,但袖中藏的那只吸尽酒水的绢帕,直到确定无人尾随后?,才随手掷于灰堆中。
这一带茶坊、脚店、酒楼鳞次栉比,没有?宵禁
的夜晚,高张灯火,人声鼎沸,丝竹管乐不断从?两侧传到街上。
柳湛原打算径直路过,却倏地定足,扭头看向脚边那家店高悬描金的招牌仙鬓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