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望回脑袋又点两下。

萍萍继续清扫落叶, 蒋望回帮她倒撮箕。她进屋换衣裳, 他就背对厢房等在门外,听见开门声, 才负手转身,目光在她的妇人发?髻上定了定,平静道:“待会?要从东宫离开,宣德楼、东华门都还?在禁内,娘子眼下身份,这个发?髻恐怕不妥。”

蒋望回停顿须臾:“当然,只是建议, 还?是要娘子自己定夺。”

萍萍认真想了想, 言之有理:“那你等着, 我换个发?髻。”

说罢进屋关门, 重新梳头,蒋望回也再次背过身去,嘴角缓缓扬起。

萍萍梳了个未出阁的双垂髻出来?, 蒋望回不紧不慢瞟一眼,面?上无甚表情。

一切事妥,二人步出东宫, 穿过宣德楼,立马再次瞧见朱栏彩槛,漆红杈子,萍萍习惯直走,朝杈子里迈了一步,突然想起来?那天进东宫大家都是绕着杈走的,急忙缩回脚。

蒋望回余光一直在她身上,旋即开口:“这是御道。”

“难怪,“萍萍吐舌头,“还?好我没真踏上。”

她绕道走,但眼睛瞅御道里,上回石砌的小溪里犹开残荷,眼下已?经全败,只剩些将枯的荷叶。

蒋望回声音又缓缓响起:“到了春天,杈藤桃李杏争春,这道很好看。”

萍萍却已?眯眼眺向前方,如牌坊般耸立的石门外,许多?人摆着篮子叫卖,卖的什么瞧不清,但能听见几声讨价还?价:“那边是集市吗?好热闹,我记得上回经过没有的。”

蒋望回随之眺望:“东华门外交易禁中买卖,饮食珍玩,聚天下奇,你进宫那日?时辰尚早,还?未”

蒋望回话未说完,萍萍已?经提着裙子朝前奔去,她跑了两步,突然记起谭典设教导,说端庄仪态应该是轻轻柔柔地,稍微把裙角提一下就放下,不能一直提着裙子跑。

她赶紧松手,脚尖点了下地,莲步轻移,蒋望回瞧在眼里,忽觉心?颤得厉害,萍萍那鞋尖仿佛点在他心?头肉里,轻轻碾着。

蒋望回紧紧阖唇。

萍萍已?经穿过东华门去看热闹,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真的是无奇不有,其中又以新上市的果?蔬最为紧俏,这里做买卖不是卖家定价,而是买家每个人都出价,价最高者得。

萍萍站在众人身后,偷听他们竞价板栗,蒋望回不知?何时到她

脚边:“待会?再逛,先去我家。”

萍萍忙道抱歉,蒋望回原想回说不用道歉,自己没这样想过,嚅了嚅唇,终究没出声。

二人一路往北,经过一条街,两侧招牌不是什么“祖传正骨”,就是“医小儿”,“口齿咽喉”、“产科”,萍萍回头同蒋望回道:“这条街都是医馆。”

蒋望回颔首:“这是本地有名?的医馆药铺街,杏林妙手云集。多?少患疑难杂症者,千里迢迢上京,慕名?来?这里求治。亦有郎中来?此进修。”

这一日?还?长,待会?见完爹爹,可?以带她在东京的每一条街都走一走。蒋望回想到这,脸上泛起浅淡笑意。

二人隔着半身距离,一前一后路过某一医馆,门口紫匾金字题着“谭郎中家”。

这正是谭典设的兄嫂家。

她阿兄是京中著名?外科圣手,尤擅调理妇人皮肤,能将黧黑面?目调成细皮白肉。

这回中秋归家,谭郎中照例给妹妹配制许多?外敷膏药,谭典设却不像以前那样果?断收下,带回东宫,手抚在膏药罐上,出神片刻,才缓缓往包袱里捡。

她不甘嘀咕:“肤如凝脂又怎样,还?不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仔细打量过银照,皮肤细腻并不如自己。

她阿兄劝道:“哎呀,殿下又不可?能只一个女人,机会?多?得是。”又笑,“阿兄日?后还?指望你。”

谭典设撇撇嘴,包袱已?经收好,打结。

谭郎中担心?罐重包沉,帮妹妹拧起:“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