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湛含笑看向萍萍,她接下他的视线,挺直了背:“那日下雪,殿下对我弹琴明志,是不是就?已料到这?一日?”
柳湛瞬间明白她懂了,她什么都懂。
他俩真?是心有灵犀。不,仅仅有灵犀还不够,他们是心心相印!
柳湛来?回走?了两步,不知如何溢美她,右手成拳捶于左手掌上:“好萍萍!”
他的好萍萍。
已经?得到肯定答案,萍萍却?仍不可置信:“那酒里的毒真?是你自己下的?”
那毒她经?历过?,剜心断肠,最痛那一霎想死的心都会生出,不想再?经?历第二回。
柳湛却?自己给自己下毒。
“是。”柳湛认下,“但芜花是她亲手缝进香囊,熏香也是她自个打听?的,她本来?就?有心害孤。再?则,她下毒害过?你,所以?明仁宫里才能翻出毒药,所以?范家才有采购线索。如果他们不曾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被抓到把柄?”他侧了半身,面?向萍萍,斩钉截铁:“说?到底,是狐狸,才会露尾巴,自作的孽,不可活。”
当然,柳湛门清,依皇后的谨慎性子,必定料理过?首尾,不会留下把柄,这?是官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至于范氏一门,斩草须除根,依附皇后的莵丝肯定要一起拔除。
柳湛含笑看着萍萍,她一双杏眼太清亮了,很容易被人看穿心思,像她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杀人。
所以?不能同她讲得太透太真?。
但他也算为她报仇了,相信她能理解,柳湛想到这?,凝眸萍萍,期待能从她眸中?读到感激。
“可她不是殿下您的亲生母亲吗?何以?、何以?……”她说?不下去。
柳湛浅勾嘴角:“你不是读过?《左氏春秋》么?栾怀子没有作恶,他娘却?因担心怀子坏她好事,就?要杀子,”他的眸光越来?越锐利,咬重语气:“栾怀子如果不反杀他的亲生母亲,死的就?是他自己。孤如不先下手”柳湛话顿了下,“死的不仅只孤,还有你。”他眯起眼轻叹,“孤不惧死,但想护你。”
“那、那些被杖毙的宫人呢?您也算到这?一环,所以?才在除夕前故意惩罚我,将我和夕照拘起来??”
柳湛心中?的鼓敲了下,一槌落,一槌起。
没错,他有算到,故意为之。
那帮宫人折辱萍萍,掌嘴、泼水,使小绊子,也许萍萍不在意,可他难受啊,她们没有一个死得冤的。
柳湛不想同萍萍闹不愉快,矢口否认:“孤是舍不得你挨一下大板或者戒尺,所以?才禁足你,但孤没有想过?顶替你的那些人会死。孤以?为陛下会小惩效尤,像东宫的规矩一样,杖责不逾十。”柳湛停顿须臾,又急忙补充:“而且孤当时禁你足只想寻个由头,不曾教唆谁,没想到那掌设那般妒忌,竟掌掴你!”
想到这?他就?恨呐,那批已成亡魂的宫人大多瞧见萍萍落难,就?想趁机顶替爬床。
他看萍萍后退半步,急忙上前将她拥住,编谎道:“其实那些宫人都是废后的眼线。”
萍萍抬头仰视柳湛,眸中?俱是震惊。
她在他怀里了,他才踏实些,柳湛垂首与?她四目凝睇,放柔语气:“她们虽然不是孤故意设计陷害,但终究因孤遇难,孤会为她们做一场法事超度。”
明明殿内地龙热到可以?只穿一件薄衫,柳湛的掌心和胳膊贴着萍萍肌肤,也在源源不断传来?热度,她却?不知怎地打了个寒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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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后的消息从宫中?传至民间。
茶楼酒肆难免议论?,但天家的事终究和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大多数汴京人连皇后名字都不知道,大伙聊一会就?抛到脑后,心心念念的还是晚上的灯会,并未因此败兴。
今年除了双龙和百戏人物,又多一座比宣德门还高的灯山,用轱辘绞水上灯山最高处,木柜贮蓄,逐时放下,成一道灼灼流光的瀑布,名曰“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