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右臂竟与?别处迥异, 有一条从腋至肘,深及骨头的伤口,尚未结疤仍在?溃烂, 看起来像条蜈蚣。

裴小官人从几上拿了些?新?布条,咬在?口中,接着屈起右腿放到榻上,直接用匕首剜去?臂上腐肉脓疮。他?一声不吭,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下。

全部清理干净后,吐出布条,也不用杵勺,直接用擦干净匕首捣烂愈合刀疮的膏药,抹在?新?的布条上。接着重新?缠绕手臂,单手不方便,勒紧布条时裴小官人以口代手,方得以打死结。

他?站起披袍,生烈烈风,披头散发,飘带也松松系着,只将受伤右胳膊穿进袖里,就推开门?。

裴小官人在?走道上踱了许久,才遇到等候的长随。

长随俯首:“郎君。”

裴小官人点头,长随便随在?裴小官人身?后走,不用嗅,就能闻到浓烈的金创药味。

与?郎君往日身?上的药不同。

长随忍不住关切:“郎君……身?子还好?”

良久,裴小官人冷道:“少说话。”

走道上便只剩下前?后节奏不一的脚步声,寂得好像要?走入暮年

又行许久,眼看裴小官人将要?进入阁楼,长随才嗫嚅:“萍娘子在?街上抓猪,郎君要?不要?去?帮忙?”

裴小官人倏地?回头:“怎么?回事?”

长随也只了解个大概:“两、三个时辰前?,好像是张屠家的猪被萍娘子还是谁放出来了,反正萍娘子在?帮刀手们抓。”

“两三个时辰前?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讲?”

“郎君让我少说话。”

裴小官人拂袖下楼,奔出府门?。

*

萍萍和柳湛将洗面汤车放回家中,萍萍洗了手便开始准备早膳。

她记得阿湛早上喜欢吃粢饭团,但昨晚吃的面,没余米饭,现在?蒸恐怕来不及,便倒了些?米粉做蒸糕,中夹薄薄一层黑芝麻,糖贵,往常她不用的,但是现在?阿湛回来了,她在?黑芝麻上又加一层糖,不惜用料。

出锅倒扣,盘子端到柳湛面前?,米香扑鼻。萍萍先自个拿起一个:“嚯、嚯,烫!”她左右倒手:“官人你小心?烫。”

虽然怕烫,但萍萍没将蒸糕放回盘中,强行咬了一口。柳湛视而不见,拾起带来的银箸,戳入糕中,须臾才夹起来。

萍萍讶异:“你怎么?用筷子吃蒸糕?”

柳湛抬头对?视:“你不是说烫么??”

萍萍不好意思讪笑、点头,是她傻了,还是官人聪慧!

她也用筷子吃。

二人用完早膳,因为去?的寺庙,萍萍想着万一布施,就比平时多拿了一袋银子,挂在?腰间,还备了一葫芦水,才出门?。

朱方巷离码头不远,金山亦在?江边。他?俩沿江跋涉,天气晴好,大江开阔,天高云软,阳光一洒,萍萍步子格外雀跃。

前?方绿柳树下,停靠一排渔船,皆满载鲜鱼,活蹦乱跳。买鱼的润州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六、七个渔人并?渔牙主?人忙不过来。

萍萍扭头同柳湛笑道:“我们润州有三鱼,刀鱼、鲥鱼和鮰鱼,清蒸蘸点姜醋就无比鲜嫩,官人晚上尝一尾?”

柳湛摇头。

萍萍被拒了也不生气,继续往前?走,眺了江面又望江边,江上是山,江边也是山,层峦叠嶂。

“我们润州还有三山,”她扳指数,下巴点点,“金山、焦山和北固山。”萍萍伸手一指头:“江边这座就北固山,江心?那座就是焦山。”

江上轻舟如梭,倒好像两岸山河来绕舟。

“焦山不与?岸连,要?去?只能坐船。”萍萍记得五年前?,第一日到润州,码头边夕阳斜照,水波粼粼,焦山仿佛镀了一层金,一叶扁舟缓缓弯至山边。

她当时也想上去瞧瞧,问?了船费,囊中羞涩。

再后来,忙着挣钱攒铺子,没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