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惭愧自己眼?界狭窄,自私自利,还有数分不该质疑柳湛的内疚涌上心头。

“我跟你一起去扬州!”她斩钉截铁答应柳湛,又问,“大概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吧。”柳湛的手这才从?杆上移下,覆住萍萍手背,带着她的手松开扫帚。

“走吧。”他说道。

萍萍便?去放扫帚,离店锁门。她落锁时心里空落落,抬眼?仰望三水汤饼的招牌,终忍不住央求柳湛:“官人,等案子?结了我们再回来开好吗?”

柳湛无语,怎么又绕回来?

汤饼店汤饼店,三句不离这破地方,竟磁石一般牢牢吸引住她。

办完案他要带她回东宫的,自然?不会回来,柳湛暗叹口气,耐着性子?柔声规劝:“萍萍,今日你髻上落了两瓣海棠花,可还记得??”

“记得?,”萍萍点头,“你替我拂去了。”

只是?不知他为什么现在说这个?

柳湛沉声:“那海棠花绝不是?六年前那朵。”

萍萍怔怔的,柳湛续道:“人亦如此,沧海桑田,许多变幻,如今我人在局中,很多事情,不得?已为之,也有许多,不得?已不为。”

“所以?我们不一定还回来润州,对吗?”萍萍仰着脑袋,睁圆杏眼?对视柳湛。

柳湛点头:“我不想骗你。”

官人如此坦诚,萍萍觉着自己也不应该再扭捏:“好,官人去哪,我就去哪里。”

她最后眷恋地看了眼?铺面,狠心转身,大步流星走远,好久,才敢慢下脚步。柳湛唇角泛笑,过来牵起她的手。二人一道往朱方巷走,黄昏暮影,天地沉闷,逐渐褪色的夕阳照耀下,萍萍微耷着脑袋,柳湛猜测她可能还在伤感铺子?,又瞥见前方不远,经常路过但从?不打算进去逛的银楼。

宽慰佳人,亦能查案,一石二鸟,柳湛摇了下萍萍的手:“别难过了,前面银楼挑套头面,我送你。”

“我有。”萍萍旋即拒绝。

柳湛盯她:“你有什么?戴来戴去只这一支股钗。”他相信天下女?子?没有不喜欢首饰的,宫里官家一送头面,诸位娘娘就哄好了。柳湛想到这五指蜷曲,将萍萍的手攥得?再紧些,微扬下巴:“我乐意送我娘子?首饰,怎么了?”

萍萍抿嘴低头,嘴笑弯成了钩。

她没再拒绝,任由柳湛拉着手进入银楼。

刚跨过门槛萍萍就往外退,柳湛蹙眉:又怎么?

萍萍这时才瞧楼外招牌,玉冠生,难怪了。

这家主要是?卖冠子?的,一进去满眼?都是?白?玉冠、缕金冠、铺翠花冠,堂放华光。

萍萍从?没想过要戴冠子?。

因为冠子?百两起步,寻常人家不敢望,更不可及。哪怕是?富户,这一辈子?撑破天,也就买一、两顶,重要场合撑门面。

萍萍直往后退,自家官人的钱刀头舔血挣来的,越发不能挥霍。

柳湛扶住她的肩不让再退了:“跑什么?”

萍萍踮脚,手放唇边,柳湛会意,弯腰歪头,她凑到他耳畔用最小的声音说:“这家东西我们买不起。”

柳湛失笑:“还没进去你就晓得买不起?”

任萍萍好说歹说,他都坚持要进,还将萍萍五根手指扣得?紧紧的,不允挣脱。

“这个怎么样?”柳湛指一金玉珠翠,宝蕴光含的垂肩珍珠冠问萍萍,

萍萍眉攒成川字,虽然?冠子?方面的学识浅薄,但她晓得?最便?宜的是?团冠,然?后越大越贵,柳湛指的这个已垂至肩,能吞下两个团冠。

萍萍分唇嗫嚅,官人许是?完全不懂首饰,不知深浅的人才敢这么问。正想着,柳湛已指那冠子问店主人:“这个怎么卖?”

“二百两。”

店主人报完价,萍萍情不自禁张大嘴巴,柳湛表情却无一丝变化,她睹着,心想:他多半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