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名画集>序》
古雅作家“能雅而不能美且壮”
若夫优美及宏壮,则非天才殆不能捕攫之而表出之。今古第三流以
下之艺术家,大抵能雅而不能美且壮者,职是故也。以绘画论,则有若
国朝之王翚,彼固无艺术上之天才,但以用力甚深之故,故摹古则优,
而自运则劣,则岂不以其舍其所长之古雅,而欲以优美宏壮与人争胜也
哉?以文学论,则除前所述匡刘诸人外,若宋之山谷、明之青邱、历下,
国朝之新城等,其去文学上之天才盖远,徒以有文学上之修养故,其所
作遂带一种典雅之性质。而后之无艺术上之天才者,亦以其典雅故,遂
与第一流之文学家等类而观之。然其制作之负于天分者十之二三,而负
于人力者十之七八,则固不难分析而得之也。
《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
美之“第一形式”与“第二形式”
“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杜甫《羌村》诗)之于“今宵剩把
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晏几道《鹧鸪天》词),“原言思伯,甘
心首疾”《(诗?卫风?伯兮》)之于“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
憔悴”(欧阳修《蝶恋花》词):其第一形式同,而前看温厚,后者刻
露者,其第二形式异也。一切艺术无不皆然。于是有所谓雅俗之区别起。
《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
第二形式能使“本不美者”获得艺术价值
虽第一形式之本不美者,得由其第二形式之美(雅)而得一种独立
之价值。茅茨土阶与夫自然中寻常琐屑之景物,以吾人之肉眼观之,举
无足与于优美若宏壮之数。然一经艺术家(绘画若诗歌)之手,而遂觉
有不可言之趣味。此等趣味不自第一形式得之,而自第二形式得之,无
疑也。绘画中之布置属于第一形式,而位笔使墨则属于第二形式。凡以
笔墨见赏于吾人者,实赏其第二形式也。此以低度之美术(如法书等)
为尤甚。三代之钟鼎,秦汉之摹印,汉魏六朝唐宋之碑帖,宋元之书籍
等,其美之大部实存于第二形式。吾人爱石刻不如爱真跡,又其于石刻
中爱翻刻不如爱原刻,亦以此也。
《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
古代北方诗人与“欧穆亚之人主观”
若北方之人,则往往以坚忍之志,强毅之气,持其改作之理想,以
与当日之社会争,而社会之仇视之也,亦与其仇视南方学者无异,或有
甚焉。故彼之视社会也,一时以为寇。一时以为亲,如此循环,而遂生
欧穆亚(Humour)之人主观。《小雅》中之杰作皆此种竞争之产物也。
且北方之人不为离世绝俗之举而日周旋于君臣父子夫妇之间。此等在在
界以诗歌之题目,与以作诗之动机。此诗歌的文学所以独产于北方学派
中,而无与于南方学派者也。
《屈子文学之精神》
诗人的人格与其作品的关系
三代以下之诗人,无过于屈子,渊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
苟无文学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
大之文学者,殆来之有也。
《文学小言》
“画之高下,视其我之高下”
夫绘画之可贵者,非以其所绘之物也。必有我焉以寄于物之中。故
自其外而观之,则山水、云树、竹石、花草,无往而非物也:自其内而
观之,则于久也,仲圭也,元镇也,叔明也,吾见之于墙而闻其馨咳矣。
且子久不能为仲圭,仲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