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弟子听他一说,眼神暗了暗,把下巴埋进衣服里。
宗主余光环顾四周,挑中个面色最难看的弟子,走到他身边,大手搭在弟子肩上,朝他颔首。
旁人都知道愤怒,段御清却被猪油蒙了心,宗主先是恨铁不成钢,然后打定主意要叫醒他:“有多少弟子在那场侵占中失去了父母、兄弟姐妹?”
宗主眼神一扫,示意他们站出来。
他把弟子心中伤痛大剌剌地提出来,利用他们的情绪当作利刃。
出列的弟子无一不失魂落魄。
宗主把手下的弟子推上前:“告诉你大师兄,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
那弟子眼眶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吸去灵力,扔进丹炉里当作药材,他抹了抹脸上的泪,“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人!就那么把活生生的人拿去炼丹……”
他声音沙哑,从喉咙中挤出一句,“ 爹娘死的时候,还让我救救他们…… 跟我说他们不想死……”
弟子没能做到,他还那么小,对于父母的求救根本无能为力。
那群人肆无忌惮,丝毫不担心会遭天谴,他们只把金丹期的弟子拿去炼丹,对没有灵力的孩子懒得耗费精力下手。
也许是为了满足心底的恶趣味,他们甚至会当着那些孩子的面炼化他们的亲人朋友。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步彤的父母。
宗主拍了拍他的肩,沉重的吐了口气,表情悲痛,又抬手招来另一名弟子:“你呢?”
那名弟子直勾勾盯着步彤,像是要吃人,恨不得亲手活剐了对方:“我全家一个都没被放过!只有我、只有我逃了出来…… ”
宗主问:“怎么逃出来的?”
弟子身体晃了下:“爹娘和哥哥为了救我主动跳进炉子里……那群人担心炼化过头,就没再追我……”
宗主眼含怜悯:“可怜的孩子。”
那场侵占里发生的一切,宗主比谁还要清楚,他闭关不出,神识却笼罩门派。
那时他正值紧要关头,也无能为力。
“ 我弟弟他还那么小……只要有金丹的他们一个都没放过!”
“ 她都跟我说了,明天就能到金丹期……我宁愿她永远修不到金丹。”
“ 他们被杀的时候才二十三岁!就被当成别人的养料……”
“ 我爹……”
“ 我娘她……”
……
还不等宗主继续表示,越来越多的弟子主动开口,提起刻在深处的血淋淋的伤痕。
段衡绕到宗主身边,掏出方帕递给那名哭的满脸泪水的弟子,心里憋着一股子怒气:“别担心,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他转身面对段御清,目光越过男人投向青年,步彤只觉得浑身被刀子剐了一遭,脑海中本就不清晰的思绪更加空洞了。
他把脸埋在段御清的后背,轻轻靠着他。
所有弟子都在往他们这边看,步彤低着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这么多人都在哭,步彤就成了承载他们恨意的凶手,他们比步彤还要恨,恨青年为什么只被挖了金丹。
恨他怎么还不去死。
段御清不怪他,拎得清,不代表所有人都能不怪他,就像步彤说的,他又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段御清护着他,就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段衡额角跳了几下,鼓起青筋,又软下语气,好声好气地劝:“哥,你也看见了,他不是无辜的。”
他抬手一个个指向站出来说话的弟子:“你,我,他,他们,这都是步彤的债主!”
步彤被裹进一段痛苦的过去里,牺牲了自己生出满腹怨气。
他因这怨气吃了那么多苦,到头来还有人跟他说,那根本算不得什么,有人比你还要怨、还要恨。
指责他没资格哭。
步彤恨得不够,被拉下深渊,沾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