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纳兰彻从奏折上移开目光，耳边都是雨滴敲打在窗边槐树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的节奏，好似试图驱赶房内的寂静。

他放下朱笔，抬头望着对面的小书桌，往常那里都坐着一个不安分的身影。

只要她在抄书，那小书桌上的宣纸便凌乱不堪，而座椅上又似有钢针一般，不肯消停一会儿。

时不时她还要唤他一声，嘟着嘴抱怨几句，然后被他一个眼神扫过去，才偃旗息鼓。

可如今，整齐的小书桌上只有那本她未抄完的《诗经》，孤零零地躺着。

纳兰彻喜欢安静，他的生活像是无风无浪的湖面，是静止的。在过去二十六年，都静默的恰好。

宋塘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一粒小沙石，小沙石很小，但是也让湖面荡起小小涟漪，反而生动起来。

等湖面再次平静之后，时间却仿佛流逝得很缓慢。慢得他有些不耐烦。

纳兰彻讨厌一切脱离掌控的人或事，他蹙起眉头，朝门外唤道：“赵德海。”

门外的赵德海慌忙跑过来，恭敬行礼问：“陛下，是否要传膳？”

赵德海想着纳兰彻不要人近身伺候，一下午都在御书房。这会唤他，定然是饿了。他一整天都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菜品不合胃口，还是心中有烦恼之事。

纳兰彻却盯着窗外，声音冷沉：“小宋子回宫了吗？”

赵德海一愣，随即回道：“回陛下，还没呢！”

宋塘大早上就出宫，只说是要去城隍庙看看朋友，眼看着都要戌时，仍未回来，明明自己叮嘱她早一些回宫的。

陛下不会一直等着她回来吧！

小宋子不在，赵德海本打算安排两个小太监伺候在皇上身边，被纳兰彻拒绝。他当时还说：“朕喜欢安静，无需再安排人伺候。”

赵德海担心陛下责怪宋塘，忙说情道：“陛下，看时辰，她也快要回宫，不然宫门落匙，她就进不来。”

纳兰彻听到落匙两字，心中一紧。那个小太监那般蠢，她恐怕都不知道皇宫会落匙。

*

御风跟在纳兰彻身后，看着雨水打湿他的衣角，不解道：“陛下，这么晚了，我们还要出宫吗？”

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冒着雨出宫吗？

纳兰彻语气生硬：“朕饿了。”

“陛下，您若是饿，属下让赵德海给您传膳。”

御风说完就要去找赵德海，却被他打断。

“御风，纳兰若呢？”

陛下刚才不是说饿，现在又突然问起公主，难道陛下想和公主一起吃饭？

“公主在房间等小宋子，这小宋子，一走就是一整天，公主找不到她，闷闷不乐的。陛下......”

御风倏然反应过来，陛下想吃小宋子做的饭了，所以现在出宫，一定是去找小宋子。

他果然是跟了陛下多年的心腹，一下子就明白主子的心意。

御风嘴角带着自豪的笑意：“陛下，您是要出宫去找小宋子吗？”

御风招招手，远处飞下来一个黑色影子。

“小宋子，现在在哪里？”

暗卫跪在纳兰彻身前：“回陛下，半个时辰之前，暗卫来报，昌王的手下找她，并邀请她去河边一叙。”

半个时辰前......

所以她是去见昌王，才没有回宫。

纳兰彻冷下脸，眼中闪过几不可察的戾气。

御风似有所感，他挥一挥手，暗卫退下。

“陛下，上次昌王的人就冒死入宫见了她，这次在宫外，他们明目张胆的见面。小宋子难道是昌王的人。”

若是之前，御风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宋塘。而今知晓，心中却有些失望。

她对皇上，或者是对公主和他，都是极好的。

若是叛徒……

他也定不轻饶！

纳兰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