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的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过,看着眼前诡异至极的景象,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

这场荒诞至极的喜事,他本该阻止的,却始终挥不出那道剑诀去。

鬼母跨了火盆,一步三摇的被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搀着,慢慢进了堂中。

“那人是在我娘死后,将我从她肚中剖出来的人。”张瑾禹突然出声,仍是古井无波的,“紫河车是好药材,拿出去还能卖上几两银子。”

新郎官在堂中等待,面上一片木讷,浮肿的身躯似乎要将身上那套喜服撑开一般,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身旁侍立着一个身宽体胖、面目极为熟悉的中年人。

是那位夜间找上封霄阳、要他算上一卦的人。

“那位,是亲手将我爹勒死、又丢进湖中去的人。”

鬼嫁娘一事,张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都齐齐掩盖了事实。

异相发生之后,这院中的百十口人心怀鬼胎,不敢说出十二年前那桩旧事,对外只称是“鼠患”,这才让胡点芳有了布下大阵、将整个张家控制在手中的机会。

或许只是想明哲保身,或许是觉得自己只手翻不过天去,或许是心存侥幸,觉得不过是个弱质烟花女,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清凝在张家后院里被关了足足四个月,嘶声惨叫了百余天,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伸出过援手。

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张瑾禹坐在主位,指点江山般将院中人的底细一一说了过去,最后停在堂中如肉块般堆叠起来的两个人身上,露出个有些讽刺的笑意:“而这两位,便是我的‘父母’了。”

程渺的指节攥的发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实在是来的太晚了些……

封霄阳看了看椅子上脸色越来越白、四肢隐隐有些消散趋势的张瑾禹,又看了看地上苟延残喘的胡点芳,忽的一声轻笑:“小少爷,你们定然缺个司仪。”

张瑾禹抬头瞥了他眼,轻轻点了点头。

封霄阳弯了眼,身形一晃,转瞬间便站到了堂中,少见的正经起来:“吉时已到,迎新人”

鬼母与水鬼在堂下站定,一个血肉脱落、不似人形,一个面容木讷、身形浮肿,本该要让封霄阳怕到颤抖的,心中却是一丝惧意都没有,甚至慢慢的红了眼圈。

“女方一舞倾城、才艺双绝,男方高中探花、官运亨通,实是命定的一桩好缘分!”

“二位新人均无高堂,也无需天地眷顾,三拜只拜彼此便可。”

两道鬼魂慢慢转了身,一个无眼一个无魂,却好似都在望着对方一般。

“第一拜,是拜这一纪煎熬终于今日,二位新人喜结连理!”

周围人声喧嚣,堂下两道身影缓缓对拜,落下些不大好看的东西,像是泪。

“第二拜,是拜善恶终有报,二位新人从此再无冤情!”

水鬼脸上的木讷神情随着下拜缓缓崩裂,眼中慢慢有了神般,颤着声道:“清凝……”

鬼母的身体猛地一抖,头上的红盖头边缘慢慢滴下血滴。

“第三拜,是愿来世再无人心囧测,二位新人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鬼母缓缓躬身,尚未直起腰身,便塌成一团泥样的物事,水鬼下意识伸了手,却是摸了个空。

他脑中那团迷雾终是散去,露出其下掩藏的无数事情来。

“三拜已成,二位从此便是夫妻”

封霄阳话音刚落,身后那两具身体便猛然炸开,血肉散了一地。

张瑾禹收回手指,身形已淡到没了形状,声音也开始有些虚无缥缈起来:“他二人欠我的。”

封霄阳下意识瞟了程渺一眼,却见他全然没去管那死状凄惨的二位,已走到了胡点芳身旁,干净利落的一剑刺下,瞬间便是身首分离。

“怎么?”程渺见他满脸惊讶,冷声询问。

封霄阳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赶忙道了句“无事”,暗道他还以为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