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心中有着再深再重的恨与妒,他也明白如今面对的只是个幻境之中的投影,而自己现在是绮梦成真、心里像被猫挠了般痒,少年初识情滋味的凌轩,而不是那个期望落空、被现实打肿了脸,意识到自己在封霄阳心中什么也不是的程渺。

戏还是要演。

封霄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怒气与莫名其妙的挽留搞的有些疑惑,整个人的举动被凌轩牵着鼻子走,顺着他的话乖乖坐回了榻上,又就着自己擅自摸上浮空山来的话题道了歉,直到瞥见一旁散落的画像,才想起自己原本要问的话来:“一打岔都要忘了……这画像上画的可是我?你与我是不是早先便遇见过?”

“我说了,我不记得了。”凌轩将四周器具上的灰尘扫了,抬头对上魔人那双带了些好奇的眼,“我只是常做一个梦,梦里是个与你极为相像的人,救了我一命。”

他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下:“只是好像并没有彻底救下,不然我也不会有这凡间中生活的二十多年。我从前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境罢了,直到……直到那日见到你。”

封霄阳愣住。

他没有从前的记忆,甚至连幻境中与凌轩的这一段过往也不记得,在听到这一番话时下意识便要问上句“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可看着那满地画像之中与自己像极了的少年背影,却又问不出口了。

凌轩所说的东西,他全然不知,自然不会因此引动什么除了惊讶之外的情感,只是从凌轩那声轻轻的笑音里听出了压抑的怀念与无奈。

他忽的就有些难过,不仅是为眼前在梦境中追寻了那缥缈身影十几年的凌轩,还为失去记忆前的封霄阳。

这二人之间究竟是出过什么事,才能搞出如今这幅一个黯然神伤、苦苦怀念,一个尸骨无存、不知沦落到了三界何处的样子?

幻境外的世界已然注定,无法更改,可封霄阳至少能让幻境中的故事来的美满些。

他轻笑一声,微微弯了眼,无奈道:“凌修士,我前些日子说,你命中有个要注定纠缠三世的人,那时只是兴之所至、随性一说……却没料到,这个要与你纠缠的重任,竟是落到了我自己头上。”

“我已活了千百年了,不记得遇见过多少人,也不记得一时兴起救的人又有几何,连自己这一身修为是如何来的,也记得七零八落,可却对你这画上的景象熟悉的很。”

封霄阳拿起一张散落地上的画像,指尖轻轻描画着画中的乌云,低声喃喃:“我记得这云层中,当时是有着雷霆阵阵的,风刮的极凶,将我身上的外衫都撕了一半去……”

他顿了顿,循着记忆中模糊的场面继续说下去:“我那日应当是穿了件练功服,拿的是把三尺长的赤色长刀,对你说的话里……似乎有句‘再也不见’。”

“不必再说了。”凌轩忽的抬手夺走了他手中那张画像,嗓音沙哑的打断他的话,灵力扫过,将满地的画像都收进了小箱中,抱着箱子转身便走。

直到一只脚踏出了门,冷风扬起散落的鬓发,确定封霄阳看不见自己的小动作,他才极快地抬了手,将不受控制滴落的泪水擦去,闷声道:“你今晚先在这里呆一晚,明日我想办法送你下山。”

封霄阳疑惑道:“这不是你的屋子么?给我睡了,你又去什么地方歇息?”

“不用你管。”凌轩极为生硬的杠了句,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多少有些不符合现在的情景,便刻意又放软了些,“……我想出去透透气,不用多管,你好生呆在这屋里便是帮了大忙了。”

封霄阳心知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便也不再多说,乖乖地应了声好,目送着凌轩离开,自己脱力地往榻上一躺,想及那画像上的少年背影,与自己脑中莫名多出的相关场景,头疼万分的伸手挡在眼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一看,好像我是比较渣一点……”他头疼的要命,一想到程渺凌轩这长相极为相似、关系又微妙无比的两人就愁的慌,“可凌轩是和原主有孽缘,又不是和我,怎么好事没我份,坏事都到了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