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闻鹤才撑坐起来,喉中拉风箱般响,“抬起头来,我同你说说这些日里的事。”

程渺这才抬了头。他还记着十年前闻鹤才那句断情绝义的话,明白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师徒,自然要在礼节上做的规矩些。

谁知这一眼,便惊的他下意识退了半步。

闻鹤才身上的变化极大,不但整个人周身的气势衰弱的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一半脸依旧是从前那副淡漠出尘的模样,另一半却是布满了皱纹黄斑,皮肤松散着耷拉下来,完全就是个接近死亡的老人面相!

一半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半却毫无生气,像是很快便要死去一般,他一身白衣穿的虽极为规整,程渺却能隐约看见,这位化神期修士的身上也同他的面容一般,一半苍老如枯木,一半仍是青年。

像是被从中劈开、再将两个完全不搭调的躯体组合在了一起一般纵是心神稳定如程渺,眸中一瞬间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样的手段,可不像是封霄阳能使出来的!

闻鹤才倒像是已然习惯了旁人的惊诧,低低叹了声:“不大好看。”

“您这是……”程渺慢慢皱起了眉。

“你已听说了前些日子魔人攻上虚怀宗一事。”闻鹤才又喝下半碗药液,像是有了些精神,声音中也带了些气力,半撑着身子,将当日诸事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虚怀宗上空忽的被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自其中涌出铺天盖地般的魔人,也不多话,只不要命般疯狂攻打着护山大阵,死了一个便再补上一个,全不吝惜自己的性命,甚至有不少魔人见大阵坚固,干脆利落的选择了自爆。

“虚怀宗上下,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闻鹤才的声音冷了几分,“我仓促出关,原以为那领头的魔人是当代魔尊封霄阳,便一边安排人稳定大阵,一边叫人取那十年前签下的契约出来。”

他余光扫了程渺一眼,见他脸色并未变化,便知他定是也知道了那道对于他而言算得上的耻辱的契约,眸中神色微动,将自己的话接了下去:“……便是以你一人换两界停战的那个。”

“那道契约之中,并不只是这一道条件。”闻鹤才手指微动,程渺眼前瞬间便多出了一道由无数字符组成的符箓,“除去两界停战之外,一宗三派的掌门还与魔尊私下达成了另一个约定。”

“封霄阳活在这世上一刻,便永不带兵攻入修真界,修真界众人同理。违约者,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程渺僵立当场,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他为何要立下这样的契约?为何会立下这样的契约?

“当日魔尊说出此言之时,我等也是如你如今一般震惊的。”闻鹤才的声音中杂了些极为复杂的情感,“无论他究竟是如何想的,这道符箓终是刻下了,还护了修真界十年太平。”

程渺闭上眼,勉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可如今,这约定终究是被撕毁了。”

闻鹤才沉默半晌,终是低叹一声:“是我们先出的手。”

“两界太平十年,虽有着一宗三派的极力压制,不少修士与魔人之间却仍有着血海深仇未报……一年前,三派之中的一名长老为报私仇,将魔界一城屠尽。那人偏偏是当日签下这契约的其中一人。”

“好在这契约并未完全因此完全损毁,我等也只是折损了些修为。那日我料定带兵之人是封霄阳,便要招这契约出来。”

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无可厚非,可对于一宗之主来讲,又有些太卑鄙了些。

即使与虚怀宗、与闻鹤才无关,也是修士们自己首先撕毁的契约,却反过来要拿这被撕了一半的契约威胁封霄阳。

程渺心头几乎是瞬间便冒起了些火气这究竟是在做什么?

连向来恣意妄为的魔人都能恪守规矩,被凡人以为清静自持的修士却是管不住自己那双手?

“我将那符篆招了出来,原以为能有些作用。”闻鹤才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