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鹤才想及那个损了自己大半修为的人,脸色顿时便又沉了下来。
他虽知道那人不会轻易身死,却也未曾料到,那人竟会恢复的这么快,只花了不到两千年,便又出现在了世间。
不过,那人在上次的交手之中也是折了大半条命去,闻鹤才有着十足的把握,那人在他成神之前都不会再出现。
他吸收完了灵力,脸色顿时好转了几分,看向程渺的眼神之中也不像之前那般冷淡:“好了。你且去歇着吧。若有要事,我会召你前来。”
却只是在看一只身上的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又能为他扫平障碍的肉猪,
程渺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垂下眸子在地上又磕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来抚平了跪出的褶皱,抬脚向着外间走去。
抬脚跨出门槛的前一霎,他微微顿了顿,低声问道:“师父,你是为了这天下,对么。”
“自然。”闻鹤才虽对他这突然一问有些诧异,却仍是冷着声答了。
程渺极轻微的点了点头,走出了乘风殿。
闻鹤才却是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程渺问出那句话时,心底那被他早已斩去的七情六欲,竟是微微动了动。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即便程渺那缺失的一道情魄因为萧予圭补全了回去,却也已然被他再次抽去、彻底毁掉了。
一个连欲念都没有了的人,怎么可能产生任何的情感呢。
程渺的日子过的相当简单。
杀魔人、操持大阵、修炼、引心头血给闻鹤才。
他的生活里,渐渐只剩下了这几件事。
程渺并不觉得枯燥疲惫他并不知道那样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只是在每次引完心头血、气血双亏的时候,会有些短暂的空茫。
除此之外,他心中什么旁的也再感受不到了。
修真界这些年里渐渐止住了颓势,那名身份神秘的化神期魔人也没有再出现过,魔人败退的次数不断增多,战局渐渐有了些一面倒的趋势。
程渺直到坐在修士中间、听着他们计划该如何反攻,如何处理魔人时,才有些恍惚的意识到,从封霄阳陨落起,如今竟是已然有了十数载年岁。
他望着杯中酒液上映出的、自己的脸,又陷入了那种短暂的空茫里。
修士们都看见了虚怀剑尊端着酒杯、恍惚失神的模样,却没有人出声提醒,仍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战事。
他们在这些年里,早已习惯了程渺时不时的走神。
反正也不耽误这位剑尊上战场杀魔人,他们只要一个能震慑住全部魔人、能听话能冲杀的剑尊就够了。
有些人甚至觉得,剑尊还是不够无情无欲,应当更加淡薄一些,最好连虚怀宗也不要再管。
世间慢慢太平了,那些沽名钓誉、贪享荣华的人也渐渐都从水面下浮了起来,开始经营自己的势力。
程渺这个虚怀剑尊,渐渐成为了高台上的一个凶名赫赫的吉祥物这其中,自然也有着闻鹤才的手笔。
程渺并不在意或者说他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什么在意的东西。
他就像那九天之上的神祗,望向所有人的眸中都是亘古不变的冰寒,高傲而冰冷,却又会在每一场危机出现之时挺身而出,做那托天的人。
只是时常会失神。
程渺非常清楚,自己那样的状态,不是顿悟、更不是修炼时会出现的玄妙境界。
他只是什么也不想,又或许是在心中想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却全都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隔住了,传不到他的脑海中来。
终于有一天,他自这种无法控制的空茫中醒来,察觉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水,一双手几乎抠进了身下的玉床中,止不住的颤。
他有些茫然的开口:“……萧……萧嶂……”
又极快的皱起了眉,望着手上几乎已结成了霜的血迹,轻声喃喃:“……那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