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霄阳也在这过程中慢慢止住了起初的惊骇,极为复杂的看着那满地的尸首,沉默。
难怪他刚出弟子居门时,会摔成那副样子……
他的嗅觉与味觉尚未恢复,触觉也受了些限制,并没能摸出那冷硬的东西是被剑气冻住的尸首,更没有嗅到空气中那浓重的几乎散不开的血腥气。
封霄阳的小师弟,从来都是温润谦和的。面上虽冷冰冰一片,心底却总存着些大爱在。
是能替小鸟接腿、能救一个十恶不赦的魔人,能当的上一句“菩萨”“圣人”称呼的。
而并不是那个能造成眼前这副景象的人。
可那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剑气伤痕犹在,周围一片寂静,除去低低的鸟声兽声,竟是什么旁的声音都没有。
所有证据尽数铺陈在封霄阳眼前,他再无法为程渺寻出开脱的法子。
他起初还有些挣扎彷徨的眸色,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程渺察觉到了封霄阳的不同寻常,却猜不出他身上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以为他是摔出了脾气,这才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
他不由得想及了方才那副惊险万分的景象,暗暗咬牙夜间封霄阳睡下后,他便要去将李致典移到旁的地方去,再不让他见师兄一面。
程渺为了封霄阳一句“想回山看看”,便真带着封霄阳回了虚怀宗,一路上虽极力想少惹出些动静,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却依旧触发了虚怀宗上那已设下万年的大阵,不得不先将封霄阳放在弟子居中,自己将那些被吸引来的人尽数除去。
他还记得那个被自己关进了乘风殿中、又封上了不少结界的李致典,一路走一路杀,打算与李致典谈上一桩交易,让他顺着自己的意思,在封霄阳面前演上一出戏,却没料到这交易非但没谈成,还将封霄阳都引来了。
程渺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先将李致典丢在乘风殿中,准备先将自己的师兄安抚好再去处理李致典。
既是不同意他的条件,那便只有让他二人永世不会再见这一条路可走了。
程渺眸中,极快的划过了一缕寒光。
他并不觉得封霄阳身边没了一个李致典,会出什么问题前些日的相处让程渺吃足了甜头,他庆幸于自己的幸运与判断,打算将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继续瞒下去。
两人回了弟子居,封霄阳自他怀中挣下来,如平常一般在院子里盲人摸象,细细将整个院中的陈设摸了遍,而后油然而生了满腔的感慨:“还是如从前一样。”
程渺点头称是。
“却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封霄阳一双眸子虚虚定在程渺身上,嗓音仍是低沉温和的,程渺却不知为何,自那双无神的眸子中看出了寒意,“比如我的小师弟,就变得不一样了。”
程渺微微一愣,却也知道他如今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轻笑一声:“人总归是要成长的。我确实是与从前那个还没有师兄高的少年不同了。”
封霄阳未置可否,低低“嗯”了声,在院中又跌跌撞撞的转了圈,便算是完成了当天的运动任务,整个身子极不规整的瘫在程渺搬来的藤椅上,惬意无比的翘了脚,眯起的眼中却全是冷意与思虑,懒懒道:“人果然是会怀念旧事的动物……我原以为早已忘了这院中的诸事,没想到一回来,还是能想起来多半。”
“你那时傻的厉害,我分明说了不要你在这树下等我、也不要日日都备着饭,却还非要在此处日日夜夜的候着,不回来还要发份纸鹤送情意。”
程渺在他身边坐下,闻言也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微微弯了眼:“我那时觉得,这山上会疼我爱我的,就只有师兄你一个。所作所为,都是心甘情愿的,就连夜夜在院里等你的时候,心里想的也都是些好事。”
那时虚怀峰上冷,年岁尚小的程渺在院里冻得哆哆嗦嗦,却仍是要拿灵力温着桌上自己做下的饭菜,生怕自己的师兄吃上一口冷的。
他表达喜爱的方式,仿佛从来都是这样笨拙而自卑着的,准备好了一切,却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