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中,盈满了戏谑与好奇,如猫抓耗子般,天真又残忍的期待着一场好戏。
“……关于这份契约,本尊还有些旁的条目要添上。”魔尊将遥遥落在程渺身上的视线收回,目光从阶下一众面有隐怒的修士脸上掠过,在八风不动的闻鹤才身上略定,挑起个懒懒散散的笑,“挑个良辰吉日将仙尊的八字写封红笺送来,再叫佛门的老秃驴来添点彩头,本尊要明媒正娶。”
“要让本尊停战,好歹也得多展现出点诚意不是?仙尊可是本尊自己掳来的,全不关你们那软骨头清虚派阵前倒戈、卖了主将什么事。”
那日魔宫正殿中的暗潮汹涌,程渺自然是无从得知,他本就是拼着玉石俱焚,要逃出这魔宫,选的路子自然是险之又险,却不知为何,竟是始终未被巡逻的魔兵撞见过。
这一路行来,实在是有些太过顺利,程渺直到走出了魔宫、立在黑的一丝光也透不出的极渊之上,望着其下被封印隔绝开来、却依旧在蠢蠢欲动着的无数秽怨,才勉强有了些真实感。
他微微皱了眉,骤然生出些颇为不安的预感,下意识感应了一番自己一路布下的阵法,虽未发现什么问题,心中的不祥感却是变得更重了。
可既是站到了极渊边缘,便也没有什么犹豫的了。
程渺有些疲惫的垂了眸子,面色依旧是一派清正平和的淡漠,跃入极渊的动作也自然的不像是在赴死,而像是在如往常的无数次一般,穿越一个安全到不能再安全的传送阵,去不知哪个凡界匡扶正义去。
耳畔尽是猎猎风声,他失了全部灵力、又碎了丹田,身体素质甚至比不上个平常的凡人,瞬间便被极渊中常年不息的朔风割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口子,血液尚未来得及流出,便被森冷的寒气冻结。
可程渺的神色却始终是平静的,就仿佛那些口子并不是割在他身上、那些疼也并不是受在他身上似的。
天下第一的虚怀剑尊,向来是仙姿玉质,一把霜落斩尽邪魔,自然是不该知道疼、也不该有什么旁的感情的。
本该如此,也只该如此。
视野渐渐被无尽的漆黑填满,那玄妙至极、镇压在极渊上数千年的大阵渐渐变得清晰,程渺的四肢早已没了知觉,一双墨眸却仍是冷若寒冰,定定锁住那大阵之下、缓慢酝酿而出的一道空间裂缝,艰难无比的将一条胳膊递出。
他已然冻结的指尖将将接触到那道缝隙,余光忽然瞥见身旁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苍白的不似活人的手,心脏瞬间便跳的失了衡,瞳孔骤缩。
紧接着便有一股明显不属于极渊的外力止住了程渺下落的冲势,巨大的反冲力激的他喉头一甜、咳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
程渺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怔怔看着自己已然没入大阵中一半的左臂被那只突然出现的手掌扣住了手肘,一寸一寸的自无数涌动着的秽怨中扯了出来。
“仙尊倒真是个颇会给旁人找乐子的。”魔人的声音依旧如平常一般懒散戏谑,森然的杀意藏得极深,一丝儿也没让程渺那双已然凝了冰的耳朵听去,“当着本尊的面跳极渊,还真是一场不多见的好戏。”
那只苍白手掌半只没入大阵之中,被搅的同程渺左臂一般,只剩了森然的白骨,魔人却只是浑不在意的将白骨上那仍牵连着的几丝血肉甩掉,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骤然发力,将浑身上下都凝着碎冰的程渺扣着脖颈提起,逼他与自己双目相对。
“你就这么想死么?”魔尊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了,只剩白骨的手指近似缠绵的抚上程渺碎冰与血迹交织、狼狈不堪的脸颊,血眸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随时能够爆发的飓风,又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就这么想死么?程渺?”
程渺那双从来都淡漠平和的眸子逐渐失了焦,映出魔界漆黑天穹骤然划过的几道绚丽流光。
他并不知道,那些流光中,还有着他敬重了多年的师父师叔。
他更不会知道,那绚丽流光所代表的,是个无论对于他程渺、还是对于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