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面的铺面,这会儿却不见小摊子,只有林立的商铺,大多卖熟食点心。
马车再往前驶,可见原先的几个有名的茶楼都不在了,分割成一个个早点铺,朱雀大街不如原先繁华,几个胭脂水粉铺都没开张,锦绣坊这样专做富人生意的,门前车马人稀,往来多白丁,秋昙特地留意芙蓉斋,左看右看没发现,凭着记忆找寻了会儿,却见那地方已改成了个小酒馆――朱记酒馆。
秋昙心中怅然若失,想着绿浓和翠袖也不知在做何营生,嫁人生子了不曾。
不多时马车便拐上了华阳道,原先只可容两辆马车并行通过的街道向外拓宽了六七尺,街上行人摩肩擦踵,两边商铺生意火爆,热闹比当年的朱雀大街还有过之,以至秋昙所在的马车在人群中寸步难行。
人群里不知在抢夺什么,突然一个包子飞过来,正打在马身上,马儿大惊,向天长嘶一声便狂奔而起,两边行人吓得蒙着头一窝蜂往铺子檐下躲,甚至有几个跑的太急摔倒在地。
马倌吓坏了,强拉缰绳,车辕上坐的两小厮也急得大喊:“闪开,快闪开!”
恰好这时,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两边的马倌都愣了一瞬,而后猛拉缰绳,“吁――吁――”两匹马儿对着扬起前蹄,终于停下了。
马车里,秋昙“砰”的一声磕在车壁上,疼得闷哼,心道今儿怎么这样倒霉,才进城便遭此一劫。
“对面的,你们会不会驾马车啊?在京城的大街上横冲直撞,若伤了路人,冲撞了我们爷,有不把你皮揭了!”对面那马倌手握马鞭,直指向这边的马倌。
“对不住,对不住了,爷,实在是马儿受了惊,我们拉不住,”马倌陪着笑向对面抱拳,道:“爷先请,爷先请过。”
两个坐在车辕上的小厮不肯了,他们是苏州知州的奴才,在苏州只有别人让他们的,没有他们让别人的,于是其中一小厮哼声道:“凭什么我们让,不让,就要我们先过!”
“怎么了?”对面马车里传来不耐烦的一声。
秋昙听见这声儿,脑子里有什么坍塌了,一瞬间仿佛回到六七年前,她还在听风院伺候秦煜时,他把书丢在一边,不耐地问她:“你又怎么了?”
秋昙颤抖着把车帘拉开小小的一道缝,便见对面停了辆挂白泽的华盖马车,左右两边还跟着两个骑马的护卫,这时,那头也拨开了帘子……
那个深埋在记忆力的人,突然显现在眼前,秦煜脸色仍然苍白,五官较六年前深邃,褪去了那脆弱又倔强的少年气。他头戴紫金冠,身着玄色流云银纹长袍,双手随意地搭在腿上,目光深邃,身形伟岸,端坐如松,而他身旁紧靠着一面容清秀的小妇人,如受惊的兔子般,紧紧拽着秦煜的袖子。
秋昙的眼泪刷的下来了,所有深埋在心里的,她以为忘了的事,突然都翻涌起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颤抖着放下车帘,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下。
好像这六年的时光只是短短的一瞬,只不过她出去游玩了一趟,现在回家了。
那头,秦煜并未看见秋昙,只冷冷命道:“让他们先走。”